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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我小气,我光荣

2020年6月2日  来源:反常识经济学:性越多越安全 作者:史蒂夫·兰兹伯格 提供人:zhongzhi83......

之所以喜欢吝啬鬼埃比尼泽·斯克鲁奇[1],原因是:他的居室局促昏暗,因为点灯需要花钱;房间阴冷潮湿,因为烧煤同样不是免费的;他的晚饭是麦片粥,那是他自己烧的,他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服务,因而不用向任何人支付哪怕一毛钱。

斯克鲁奇被称作“小气鬼”,我认为是不公平的。自己不点灯可以把更多的汽油留给别人,自己空着盘子可以把更多的食物留给需要的人,什么样的人能够比这更大方?自己不雇用仆人,以便让别人更容易雇用到仆人,什么样的邻居比这更仁慈?

吝啬是否有利社会,这个问题要比前两个复杂些。由于斯克鲁奇们需要的煤少了,因而矿工们只需要从地下挖取更少的煤就可以满足社会的需求。这是没有问题的。由于不需要为斯克鲁奇们挖取更多的煤,一些潜在的矿工得以解放,可以为社会提供更多其他类型的服务。

狄更斯曾给我们描绘这样一幅场景,住在固若金汤的豪华府邸中的市长大人,为了宴请一起庆祝圣诞节的宾客,雇用了50名厨师和管家忙里忙外,为大家服务。这样的排场也被认为符合市长大人的身份,宾客们宾至如归,十分满意,整个屋子都是褒扬市长大人慷慨的赞扬声。殊不知,市长大人的这座豪华府邸所用的砖块、砂浆和劳工,足够为几百人建造居所,而斯克鲁奇住的房子只有三间小屋子,没有雇用一个仆人。正是斯克鲁奇的“吝啬”,不雇用一个厨师或管家,才保证了其他需要服务的家庭更容易请到厨师和管家,这些家庭及其客人应该感谢斯克鲁奇,但他们对此却浑然不知。

世界上最慷慨大方的莫过于守财奴,他们本可以利用自己的财富耗尽世界上所有的资源,但他们没有这样做。吝啬与博爱唯一的区别是,所谓的慈善家只施舍自己想施舍的那一小部分,而守财奴却把他们的仁慈传播得更远、更广。

如果你建造了一座房子却不住它,那么世界将因此而富余一套房子;如果你赚了一美元却不花它,那么世界也将因此而富余一美元。

那么,富余出来的钱去哪了?富余出来的商品最终使谁受益?这取决于斯克鲁奇省钱的方式。如果他把一元钱存到银行里,这一元钱正好使银行利率降低,生活在某地的某个朋友可能因此而能够负担得起一次度假,或重新装修一次房子;如果他把一元钱放到床底,减少了市场上的货币流通量,这一元钱正好使物价降低,生活在某地的那个朋友可能因此在晚餐时多点一份价值一元的咖啡。斯克鲁奇(小气鬼一号)无疑是个精明的投资家,把钱都贷出去以赚取利息;麦克老鸭(小气鬼二号)与斯克鲁奇齐名,但较为“保守”,喜欢把钱放在地下室里,看它们越堆越高。不管怎样,小气鬼一号降低了社会的利率水平,小气鬼二号降低了社会的物价水平,因两个小气鬼而受益的吃瓜群众何止万千,不会比市长大人过圣诞节请的人少。


这里有一个简单的算术法则:斯克鲁奇每少吃一口饭,将有一人因此而能够多吃一口。

这里也有一条不复杂的经济规律:如果一开始并没有人需要那多出来的一口饭,市场机制中的价格或利率等因素会自发调整,供给与需求重新匹配,直到有人想要那一口饭为止。

关于上述算术法则和经济规律的争论毫无意义,但当我第一次写文章为小气鬼正名时,铺天盖地的质疑声席卷而来。

他们的主要观点是:斯克鲁奇很富有,有一箱金子,但他不花。他的邻居卡斯伯特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如果斯克鲁奇能够雇用卡斯伯特做用人,并付给他金币,卡斯伯特就可以有钱买火鸡吃。因此,斯克鲁奇花得越多,卡斯伯特的日子越好过。

他们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卡斯伯特的火鸡从哪来?不可能来自斯克鲁奇,他那么小气,一定不会送卡斯伯特一只火鸡。火鸡只能来自另一个与卡斯伯特有类似境遇的邻居,我们叫他埃格蒙德好了。

什么可以让埃格蒙德放弃他的火鸡?这取决于当地银行和商业系统的微小调整,最可能的状况是这样:由于卡斯伯特也加入买鸡的大军,卖鸡的老板发现鸡不够卖了,顾客比鸡还多,于是提价,价格一直提到一部分顾客买不起了才停止上涨。

事情也可能是这样:鸡价的上涨引发养鸡大户阿尔伯特扩大生产,养更多的鸡,但不久发现根本没有足够的劳力和饲料养更多的鸡,因此只能作罢,有一部分人于是买不到鸡,比如埃格蒙德。

不可回避的一点是,卡斯伯特的鸡不可能无中生有,也不可能来自斯克鲁奇,这意味着鸡只能来自其他地方。

一位读者与我争辩:斯克鲁奇囤积的金子本可以用于抚养矿工们嗷嗷待哺的孩子,可他却没有。关于这个问题我要说,不,那些金子本来也不能养育矿工们的孩子。黄金中含有的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脂肪和其他重要元素的含量都很低,但或许可以补充纤维素,所以最好不要吃金子。用黄金换取其他食物倒是可以,但这样一来,其他人可以换取的食物就又少了。这位读者无视这一事实,指责斯克鲁奇“从经济体中抽逃资金,那些资金的运动本可以使很多人受益,这些人现在却只能挨饿”。用“抽逃资金”这种时髦话来指责斯克鲁奇,却不停下来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此,我也只能“呵呵”了。

像斯克鲁奇这样的人会令人不悦吗?会。他们从不在意自己的自制给别人留下了不少好处。他们确实给别人留下了很多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很重要。

斯克鲁奇自私吗?当然不自私,但他很吝啬,这二者不是一回事:自私总是希望占有更多的资源,而吝啬占用的资源更少,世上根本没有“自私的吝啬鬼”。

斯克鲁奇有慈悲心吗?也有,也没有。慈悲心指自己消耗少些,让别人消耗多些。斯克鲁奇已经使自己的消耗量达到最低值,从这一方面说,他已经达到最大限度的慈悲。另一方面,如果他不打算吃某样食物,而是送给另一个人,就会有其他人因此而吃不上这种食物。


1848年,旧金山附近,有人在萨特家的磨坊发现了黄金。在接下来的数年里,为了圆他们的淘金梦,超过30万淘金者迁徙到西部,其中多数都是踌躇满志的年轻人。当时,40岁以下的成年男子全美只有300万人。

由于这些雄心勃勃的年轻人都在加利福尼亚挖金子,因而没有人去经营农场,没有人去开杂货铺,没有人去做生意,而这些对社会的发展才更具意义。加利福尼亚淘金热对美国经济的冲击不亚于一次大型战争。

一些矿工发了财,但他们的工作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没有太大意义。最好的状况就是他们找到很多金子,但这些金子也没有太大的社会价值。我所说的没有太大社会价值是指,没人可以吃它,即便嗷嗷待哺的孩童也不能,也不能用它来做其他具有社会价值的事情,除了镶牙和制作漂亮的珠宝以外。

一个国家安排如此多年富力强的劳动者去做如此徒劳、无意义的工作是件疯狂的事情,就像我们现代人把一半左右年满18岁的年轻人送到大学里一样,在那里他们只会喝喝啤酒、玩玩飞碟,度过人生中最重要的四年。只是与19世纪的前辈们相比,现在的社会至少负担得起如此奢侈的行为。

致富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己创造财富,一种是占有别人创造的财富。挖金子的矿工几乎不创造任何财富,还消耗别人创造的财富。那么,他消耗了谁的财富?

矿工们在一点一滴地窃取拥有黄金的人的财富。通过增加整个社会黄金的供给量,他们拉低了黄金的价格,尽管很微小,这一微小的价格降低使全世界拥有金砖或金项链的人们受损,数百万人的损失就是矿工们财富的真正来源。

没挖到金子的矿工既没有给自己创造财富,也没有给社会造成损失;挖到金子的矿工给自己创造了大量财富,却以整个社会的受损为代价。站在整个社会的角度,包括挖金子的矿工和其他社会成员,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悲哀。

当今社会,加利福尼亚淘金热不再,德州扑克逐渐兴起,二者形同一则。这种游戏也可以使人一夜暴富,但同样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毫无益处。硬要说有一点积极意义的话就是,坐在沙发里的玩家或看台上的吃瓜群众可能会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玩扑克,与挖金子一样,你赢的就是别人输的,你索取的就是别人损失的。唯一不同的是,玩扑克只能赢对面玩家的钱,挖金子却是窃取所有人的财富。

如果全世界有10%的人口全职玩扑克,世界经济将会降低一个档次。幸运的是这一点不会发生。十赌九输、久赌必输,玩扑克的基本都赚不到什么钱,进入这一行的自然就少了。但挖金子不同,至少在成千上万的人涌去淘金之前,挖金子的矿工基本都挣到钱了。所以,挖金子迅速演变为淘金热,而扑克热并没有真正形成。但不管怎么说,二者的出现都是社会的灾难,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埋在矿井中的金子和放在仓库中的金子一样无害,但一旦有人把它挖出来或有人把它花出去的话,问题就来了。

“掘”金的过程和“造”污的过程非常类似,都是将无害的物质转化为有害的东西,当物价上涨时人们就都感受到它的危害了。事实上,掘金可能比造污的危害更大,因为污染物一般都是有用产品的副产品,而掘金则一无是处。采取措施抑制这样的活动是明智的,挖掘金矿本应该在数世纪前就重税废止。

守财奴的做法与淘金者的做法正好相反,淘金者把金子挖出来,守财奴把金子埋藏起来(至少类似这样,有时简直就是这样)。所以,如果淘金者应该被课以重税的话,守财奴们就应该得到补贴。

节约是一种慈善,也是一种博爱,我们的税制体系应该认可这一点。如果给予慈善事业以税收优惠是正当合理的话,给节约的人同样的税收优惠也在情理之中。你辛勤劳作赚取金钱却不消费,这是你对这个社会的贡献,无论你是把钱送给别人(慈善捐赠),还是把钱储存起来(节约或称之为吝啬),都是对社会的贡献。

当然,这个世界总是不缺试图怂恿人们耗尽自己储蓄的讨厌鬼,如果对收入课税合情合理的话,“它”也算合情合理。“它”指的是谁?指的就是个人养老金账户。个人养老金账户可以在你进行储蓄的情况下为你避税,也就是说,只要你让别人享受到你的劳动成果,就可以帮你避税,但现在已经不能了。

伟大的艺术家有时候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他的作品的深层含义。《圣诞颂歌》的主要意义就在于认为不应该对“个人养老金账户”施加限制,作为作者的狄更斯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个人养老金账户”与税制对储蓄的鼓励,以及促进经济增长的目标均不矛盾。

如果圣诞节代表无私、代表分享的话,埃比尼泽·斯克鲁奇应该成为其最重要的代言人,对,就是那个老吝啬鬼,不是改造之后的那个。应该改造的是税收体系,而不是吝啬鬼。

[1] 斯克鲁奇是狄更斯小说《圣诞颂歌》中的人物,是一个性情刻薄、冷酷的守财奴,他的员工连火鸡都买不起。在圣诞精灵的引导下,他逐渐变成了一个善良的人。本书作者借用了故事中的人物来表达自己的观点。——编者注

小气 / 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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