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去韩国旅行是受韩国科学技术院大学(KAIST University)14的邀请,在由脑科学研究中心组织的青年数字会议上做一场主题演讲。这所大学有点像美国的麻省理工学院,大会的其他组织者均来自美国和一些泛太平洋地区国家的空军和航空产业。
在欢迎晚宴上,一位美国空军的高级飞行外科医生与韩国空军的一位同行发生争论。“所以韩国的医疗界仍然相信经络穴位这样的巫术?”这位美国军医指责中医理论关于身体的能量通过经络或穴位在全身流动的观点。“你们仍然相信‘右脑’和‘左脑’的区别?”这位同时相信西医和中医的韩国军医反驳道。两位优秀的军医经过了一番自嘲的笑谈之后,韩国军医说:“有时候原理本身其实非常简单,但仍然有可能出现卓越的研究。”
剩下的会议就是如此,许多对话是通过将不同原理碰撞安排在一起而激发的。
在韩国科学技术院所在的大田市待了几天后,我们坐了3个小时的车到首尔,就像桃乐丝(Dorothy)进入翡翠城一样。首尔就像翡翠城,矗立着闪光的玻璃-钢铁结构的摩天大厦。我们在三星公司一间充满未来色彩的互动展示间里度过了下午的几个小时,然后又在三星旗下的一所以“超越学习”为校训的私立大学参加了“酒吧夏令营”会议。首尔不愧于“世界宽带之都”的美誉。我感觉自己在充满活力的数字未来中心,一切都显得有序、科学、创新、新颖。
一个意外的机会,我发现还有另一个与闪闪发光的数字首尔并存的另一个首尔。如果不是首尔希尔顿酒店礼宾部的帮助,我可能永远不会见到这一幕。
我花了4天的时间与航空科学家在一起,3天与多媒体艺术家们游首尔,当我打包准备时,发现行李和购物战利品完全无法装到箱子里去。我去前台咨询在哪儿可以尽快买到旅行箱,当时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当然去夜市。”酒店前台高兴地回答。
她告诉我,出了希尔顿酒店,穿过巨大的、炫目的“外国人赌场”,向首尔中心车站的方向走。我去过首尔中心车站几次,在各种超现代的街道、小路、天桥和地下通道也走过几十次。她说在车站前的一个街区我会看到一家小便利店。在那儿有条很狭窄的小道,通向这家店身后的山上。如果走近看,可以看到小道上的灯光。那就是东大门,韩国著名的夜市。
我知道,如果不安全的话,希尔顿酒店的前台不会把一位独自旅行的女士指引到一条黑暗的小道上去。我在旅行之前通过上网了解到,首尔几乎是全世界犯罪率最低的地方之一,因此我毫不犹豫地去冒险了。
我在牛仔外套口袋里装上钱和房卡,就独自出去了,甚至没带韩语书。
我顺着熟悉的路走到便利店门口,看到一条黑暗的小道通向小山,可以看到从某些地方发出来的光。街上没有人,我环顾四周之后,踏上了这条小道。在童话故事里,这种小道是遇到坏人的地方。在恐怖电影中,这里是女孩们碰到刀片杀手的地方。
我沿着小道往前走,然后看到前面的灯光。我顺着灯光的方向转弯。突然,一切都变了,变得非常不真实。我感觉自己像走进了电影中繁华的19世纪韩国集市。远离炫目的玻璃大厦,行走在小摊、小店和小吃车之间,这里有算命先生、手相先生、围棋手和沿街叫卖的小商人,新鲜蔬菜、熏鱼肉、豆腐、腌菜、甜菜和各种颜色的韩国泡菜等食品也一应俱全。一些小摊上,老人蹲在小凳子上,他们的头伸进面前的辣面条碗里,热气升腾到夜空之中。另一些小摊上贩卖丝绸或毛皮制品、三星的智能手机或者迪奥高仿包、贴纸、笔、Choo-choo猫图案钱包。夜市还有电子产品、卫生洁具、电子部件及箱包,在红色的遮篷下、雕刻的标志下、东大门夜市摇曳的灯光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聚集在这里,夜市生活与一路之隔的现代都市生活完全不同。
我在两分钟之内就找到了箱子,然后闲逛了一个小时,又用新买的箱子装满了我在小摊上买的东西。现在看来,我连续三晚出现在这个市场方圆十几米内却没有发现它的存在,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东大门夜市与高科技的数字首尔并存,它们并存在同一个世界,尽管它们没有彼此也可以独立存在。
我极不舍地往回走,回到来时的入口,穿过那家箱包店。当我穿过黑暗的小道回到超级现代的首尔时,刚才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很快打包完毕,明天我将坐上去机场的巴士,经历长途飞行回家。
我的世界发生了变化。我窥视到一个新城市的正面和反面。在飞机上的导游册中,我看到“东大门夜市——始于1905年”。
无论你看到什么都意味着你有一些东西没有看到。你会被震惊或分心,感到迷失或选择去冒险,然后你就会看到另一些东西。如果你很幸运的话,每件事情都会发生变化,以一种好的方式。
但是,“每件事情都会发生变化”的关键更多地与你看的方式有关,而不是它存在的方式。大猩猩和篮球队员在同样的空间中共存,物质世界与万维网也是如此,共存的还有21世纪中的20世纪遗产。
相信新事物会彻底并且积极地把旧事物终结的想法,是一个没有方向的错误观念,跳出旧的习惯和寻找新的方式,两者择一都不太能更好地适应已经改变的世界。约翰·西利·布朗将这种对变化的末日论称为“终结主义”。终结主义夸大了逝去的东西,它将人们与平行世界存在的事实捆绑在一起,但是如果我们学习新方法,就可以进入这个世界或跳出来再进入另一个世界,并且享受每个世界的好处,提醒我们还有另一个世界。像斯坦福大学做的多任务实验一样,我们把一个任务的残余信息带到另一个任务中,但是这些信息本身不是无关的或有问题的,正是这些残余信息让我们在复杂的新世界中可以成功适应。我们看到边缘的东西,也看到中心的东西,如果我们与那些能够以不同方式看世界的人一起合作,就会看到更多的东西。如果没有不同思维之间的合作,我们会坚持认为只有大猩猩或只有篮球,永远无法理解它们都是同一实验的一部分。生活也是如此。我们需要与其他人建立联系来看到更多的东西。当我与学生们谈起在日常生活中选择性地看待这个世界时,他们通常会问,如何才能改变自己看世界的方式。我总会说,这个很容易。然后分配给他们以不同方式看问题的任务。只要去做,就能改变,这就是学习。
如果要我从本书中所讲的科学实验和故事中提炼出简单的经验,那就是:进行正确的练习、使用正确的工具,我们就可以开始看到先前所忽略的;使用正确的工具、与正确的人分享,我们就有新的选择。
从婴儿期开始,我们就学习应该注意什么,什么是有价值的,什么是重要的,什么起作用。不管是在最高水平的制度上还是专注于我们眼前的任务,不管是在教室、工作场所,还是在我们作为人类的自我意识中,我们所重视的和注意的都会让除这些东西以外的一切变得不可见,而我们本来是可以看到这些的。看不见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为什么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有时候我们只看到自己认为应该看到的东西,这让人很痛苦。当预期与现实之间有落差时,我们会有挫败感。对于这一代人而言,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们的习惯和实践方式似乎一夜之间全部发生了变化,但是学校和办公室作为我们生活的重要场所却没有跟上。用旧的标准衡量新的生活,这让我们感到失败、迷惘,仿佛生活充满缺憾。
数字时代的变化不会消失,也不会减少,它们只会加速变化。是时候反思那些从线性流水线式的工业时代传承下来的标准和预期,去思考那些能够更好地组织和评估我们互动数字生活的方法了。
通过再次训练的注意焦点,我们可以学习利用当今世界的优势。这个世界乍看起来似乎是分心的或低效率的,但是通过与那些和我们有不同价值、技能和观点的人一起工作,变化不仅会成为可能,而且非常高效,甚至还会感到振奋与欢乐。
大脑不断地学习,忘却,再学习,其可能性与我们对它的态度一样开放。而现在,我们课堂和工作场所的设计只能有助于人们在20世纪取得成功。但我们可以改变这种情况。通过最大化合作的机会,通过反思从如何对待工作到如何测量进度的一切细节,我们开始看到曾经错失的东西,抓住那些从我们身边溜走的事情。
如果改变背景,改变问题,改变结构、测试和任务,停止以一种方式看待一切事物,开始以不同的方式和不同的角度来看,你就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