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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需要经常加以调节的倾向

2020年6月17日  来源:我们如何思维 作者:(美)约翰·杜威 提供人:yanjia82......

三、需要经常加以调节的倾向

在一定程度上,正常生活和社会生活中都会出现一些需要调节推理思维活动的情形。生活中许多时候都必须遵从基本的和持续的规矩,它是任何巧妙的办法都无法有效地代替的。被火烫过的孩子怕火,这痛苦的经历比给他讲述热量的特性更能加强其对正确推断必要性的认识。社会环境也会重视对事物的正确推理,在此,基于有效思维的行动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正确的思维有益于生活,至少可以使生活避免相当多的烦恼。敌情险情、安全保障、饮食调理或重要社会交往的种种征兆迹象,都需要得到正确的辨认。

然而,这种思维能力训练虽然在一定限度内能见效,却不能让我们不受限制到处畅行无阻。在一个方向上得出合乎逻辑的见解,并不能保证不会在另一个方向过头而得出错误结论。野蛮人群中的狩猎专家很擅长发现野兽的行踪和位置,但谈起野兽习性的来源和构造时却可能胡言乱语。当人们的生活安全而富足时,没有直接可见的障碍来阻止人们进行思索推理,也就没有天然的阻力来防止人们得出错误的信念。有时仅仅因为某些思维生动有趣,即使依据甚少,也可得出结论;而有时事实众多却引不出适当的结论,只是因为它们有悖于现有习俗而不受欢迎。还有一种倾向是所谓的“原始的轻信”,即分辨不清什么是幻想,什么是合情合理的结论。一见云里雾里有引人注目的脸面,就信以为真。天然的智力阻挡不了谬误的传播;而阅历不浅但思维不正确,就仍然会积累许多错误的信念。错误与错误可能互为印证而交织成越来越大、越顽固的一套谬论。梦、星相、手掌纹路都用来占卜吉凶,纸牌的跌落被认为一定是预兆,而自然界一些极其重要的事态却遭忽视。各式各样的占卜迷信如今仅见于一些阴暗的角落,但从前却是普遍流行的。人们用了很多很多的科学事实才驳倒了它们。

仅仅就联想的功能而言,看见水银柱变化就预测下雨,以及看到动物内脏和鸟群飞向而预测战争输赢,都是联想,并无差异。洒落一把盐预示某人要遭厄运,与被蚊子咬了预示会染上疟疾一样,也都是预测。只有系统地调控进行观察的条件和严格调节自己进行联想的习惯,才能确保自己得出的信念到底是对还是错。用科学推理取代迷信推测,靠的并不是提高自己感官的敏感度或联想功能的自然运行原理,而是调控好自己进行观察和推理的条件。

再次提及一些导致错误信念的主要原因是有意义的。例如,在近代科学探索的起始之时,培根3就指出过让人得出错误信念的四点原因,即被冠以“假象”(即虚假的景象)名称的事物,这些事物将人们引入歧途。他将这些原因称之为“假象”(idols),或“幻象”(phantoms):(1)部族;(2)市场;(3)巢穴;(4)剧院。说得通俗易懂一些,这就是:(1)植根于人性的、通常惯用的一些错误想法(或诱惑);(2)人们的来往和交流;(3)犯错误者的个人特性;最后(4)某一时期的时尚或习俗。我们还可以从不同的方面对错误信念的来源加以分类,即上述原因中有两种是内在的,两种是外在的。内在的两种当中,有一种是人类共同拥有的(例如容易承认那些跟自己固有信念相符的事实,而不易承认那些跟自己固有信念相悖的事实),另一种是个人的特性和习惯。外在的两种当中,一种是常见的社会现象(例如倾向于认为有名者皆有实,无名者则无实),另一种则是一时一地的风气。

洛克也谈过三种信念错误的典型,文字比较通俗,可能更具启发意义。除了引用他那熟悉而充满力量的引言,再无其他更好的办法。通过举例说明不同类型的人,洛克阐明了思维发生错误的不同方式。下面直接引用原文:

1.“第一种人是极少进行推理的人,其思想和行动总是模仿别人,包括学父母、邻居、牧师以及自己心甘情愿奉为师表的其他的人。他们只图省心省力,不肯认真思考和检验”。

2.“第二种人是以自己的爱好代替理智,并且坚决以喜好决定行为和论证,从不使用自己的推理,而是倾听别人的推理,只要该推理符合他们的幽默感、利益或者狂欢需求”。4

3.“第三种人倒是真心实意愿意遵循理智,但思路不够开阔,见识也不宽广,因而看问题不够周到全面……他们交游不广,阅览范围狭窄,听不到各种不同的意见……他们信息来源有限,像流淌的小溪,而又不愿投身于知识的海洋”。一些人本来天分相当,但最终却知识水平相差悬殊,这是因为“他们机遇不一,他们所获取到的信息、头脑中所积累的观念、概念和观察的结果以及能据以思考的这些内容出现了差异,高低不等”。5

洛克在他的另一部著作中,谈到了同样的想法,只是表述形式有些许不同。

1.“凡是跟我们的信条不相符的事物,都往往被认为是难以置信的,而不予考虑。对自己的信条坚信不疑,奉之为至高无上,因此不但不相信其他人的见解,而且对自己耳闻目睹的证据,只要该证据证明其他事理正确且违反我们深信不疑的信条,我们也往往会拒绝承认该证据……最常见的情形就是孩子们接受他们的父母、保姆或和他们有关的其他人的影响;这些人将种种见解灌输到儿童既无防备亦无己见的心灵中,并且使其逐渐加深,最后(不论这些见解对错如何)进一步被习俗和学校教育加以固化,甚至到了无法将其根除推翻的地步。小孩子长大以后,反思自己的观念,发现这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甚至在其记忆之初就已存在,所以即使未能发现最初接受了谁的指导或者是通过什么方式获得这些信念的,他们也习惯于将这些信条奉为神圣,不让它们受到玷污或怀疑。”他们将这些信条视作“裁定是非对错的可靠标准,在遇到各种争论时都求助于这些信条的判断。”

2.“另有一些人则将思想固化在一定的模式里,除了自己接受的假说以外,别的假说一概不接受”。洛克接着指出,这些人虽不否认事实和证据,但是思想闭塞,固执于特定的信念,对不符合这些信念的证据无法信服。

3.“以自己的爱憎好恶为尺度。这第三种人就是,凡是不合自己胃口和爱好的,不论其概率多高都不予考虑。在一个贪财者的推理过程中,若一边是概率很高的事物,而另一边是钱财,那就不难预见哪一边压倒另一边了。这些世俗气十足的脑袋,就像泥巴墙一样,不论多么强的电池也是无法让它通电的。”

4.“权威。思想容易出错的这第四种人最常见,其数量之多超过前几种人之和。他们盲从权威,不论是朋友或邻居或党和国家首领,只要大家都信,他们也跟风,放弃自己的独立思考。”

培根和洛克都说明了,错误思维的根源除了个人性格倾向(例如倾向于匆忙下结论以及倾向于做遥远得不着边际的结论),而且还有社会的原因,且后者倾向于煽动和确定如下错误的习惯,即根据权威、有意识地指导甚至更加隐蔽地有意无意地组织语言、模仿、同情和联想而进行思维。因此相应地,教育不仅要让人们克服个人思维的错误惯性——急躁鲁莽,自以为是,只顾自身利害得失而不顾客观现实——还要削弱和摧毁社会上长期积存且严重固化的各种偏见。当社会已有较为理智、较注重理性信念、较少盲目跟随权威的风气,教育机构应能比现在更加积极发挥建设性作用,可与其他社会环境有意无意发挥的教育作用协调配合,帮助人们端正自己的思维习惯和信念。现在,教育工作不仅要将人们一些自然的倾向转变成训练有素的思维习惯,而且还要教育人们抵制社会上的不良风气,改变已经形成的错误思维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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