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并非身处险境的时刻,想要表现良好的话,挑战反应是最有益的反应方式。它给你更多能量,提升表现,帮你从经历中学习,甚至使你更健康。虽然挑战反应最理想,但许多时候,恐惧反应却经常存在。
心理学家发现,决定压力反应的最重要因素,是你如何看待自己处理压力的能力。在很多情境下,你都会评估环境和资源。这有多难?我有能力、力量和勇气吗?这种要求和资源的评估可能不是有意识的,但是一定在头脑内悄悄进行。当你评估环境的要求和拥有的资源时,就是在迅速评估自己应对的能力。
这个评估,是决定反应方式的关键。如果你认为环境的要求超过资源,你就会有恐惧反应。但如果你相信有资源取得成功,就会有挑战反应。
大量研究表明,如果专注在资源上,人们更容易有挑战反应。最有效的策略包括了解自己的优势,思考你过去是如何准备某个挑战的,回忆过去战胜类似挑战的经历,想象来自亲友的支持,祈祷或者知道别人在为你祈祷。这些都是可以迅速将恐惧转为挑战的思维转换,下次面临压力想有所表现时,你可以尝试一下这类好方法。
然而,如同罗切斯特大学杰里米·贾米森发现的一样,人们往往忽略了一个资源——他们自己的压力反应。因为人们视压力反应有害,它就被当成了良好表现的障碍,继而变成要克服的包袱。当然,贾米森对压力反应在表现中的角色持完全不同的观点:它不是障碍,是资源。如果他能说服参与者这样看待压力反应,他是不是就可以帮助他们增加感知的资源,并改变压力反应的本质,从恐惧到挑战?
贾米森决定再做个研究,激发参与者的恐惧反应,而不会实际令其身处险境。为此,他转向了特里尔社会压力测试——人类心理学研究中最臭名昭著和有效的压力研究。
实验助理把你带到一个房间,将你介绍给桌子后面坐着的一男一女。助理说这两个人是沟通与行为分析专家,你将做一个关于自我优势和缺点的介绍,他们对你进行评估。专家除了评价你发言的内容,还会评估你的肢体语言、嗓音、仪态,以及其他非语言行为。“你要好好表现,这很重要。”助理告诉你,“请尽力。”
你只有3分钟来准备发言,不允许做笔记,所以你有点儿紧张。房子中间有个麦克风,助理要求你站在麦克风前面做介绍。她把摄像机指给你看,然后开始录像。
你笑了笑,和专家打招呼。他们点点头,但没报以笑容。“开始吧。”其中一个人说。当你磕磕绊绊发言时,注意到了一些令你沮丧的信号。一个评估者皱着眉,双臂交叉盯着你。那个女专家失望地摇着头,在笔记本上乱涂着什么。你试着提高热情,努力和评估者做目光接触。那个女人看着手表,摇头叹息。等等,那个男人刚刚还翻了白眼儿?
这就是特里尔社会压力测试的开场部分,或者是社会压力测试的简版。自从20世纪90年代早期,在德国特里尔大学开发出来以后,它成为心理学实验中最可靠和最广泛运用的施压手段——无论男女,不管老幼。你不知道的是,这些评估者根本就不是专家,他们是被雇来让你冒汗的。实验者精心培训了他们,尽可能使你难受。无论你做得多好,他们都会让你认为自己搞砸了。
它的开场很简单,你进了实验室,发现要对着一组专家发言。公众演讲是最普遍的恐惧之一,让多数人都感到不淡定。和评委打招呼,他们不微笑。你讲笑话,他们不大笑。你表现出紧张,他们不安抚。你演讲时,评委开始给出消极的非语言反馈。对这些评委的标准化培训包括以下的指导:
·没有表情地盯视。
·提供消极线索,像摇头、皱眉、叹息、翻眼、双臂交叉、用脚敲击地板。
·假装写东西。
·不笑,不点头,也没有任何其他肯定性行为。
这些“专家”还被鼓励用其他方式打击参与者。比如不时地打断,告诉你做得有多差。一个研究人员告诉我,她指导评委,参与者每说一句话,评委就长长叹息一声,并告诉对方:“停吧,停吧。”
我参加过社会压力测试,就想感受一下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完全准备好了,确切地知道会发生什么,何时发生。实验之前我和评委们见了面,甚至对实验有多挑战开了玩笑。
它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而我,是靠公众讲话混饭吃的。
社会压力测试第二部分是计时数学考试,它考验的是你瞬间思考的能力。你以最快的速度在头脑中运算,然后大声说出答案。数学测试和演讲任务及消极反馈一样,是精心设计给参与者施压的。一项研究发现,当人们知道要做数学时,会刺激大脑感知生理痛苦的区域。评估者尽可能把数学测验搞得痛苦,无论你多快,他们都说你太慢了。如果你犯了个简单错误,就得从头再来。如果你做得好,他们就给你个更难的任务,确保你会失败。
这些加起来,构成了一次痛苦的体验。你不得不在压力下表现,处理负面反馈,经历令人沮丧的社交互动。而这两件事是人们最害怕的:公众演讲和数学。难怪该测试会提高人们压力荷尔蒙皮质醇达400%。
这——臭名远扬的社会压力测验——是杰里米·贾米森接下来要做的思维干预研究的准备工作。重新思考压力,能转化人们对该声名狼藉实验的反应吗?特别是,他对重新思考压力能否将恐惧反应变为挑战反应很感兴趣。为了这项研究,他通过传单和克雷格列表网站上的帖子,在哈佛大学附近和整个波士顿地区招募男女实验对象。他们一个一个被约到哈佛大学参加心理学研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参与者一到,会被随机分到三组。第一组接受思维干预,为帮助他们重新思考压力,贾米森会播放几页PPT,解释身体压力反应如何驱动能量来满足情境的需要。举例说,当你感到心脏怦怦跳,那是因为它正努力给身体和大脑输送氧气。他还收集了一些科学类文章摘要,里面讨论了人们一般是如何错误地将压力理解为有害的,比如很多人认为感到紧张就是缺少做事能力的证据,或者生理反应意味着他们将被压力打垮。干预的最后部分,是一个明确的思维建议。贾米森告诉参与者:“感到紧张或有压力的时候,想象一下压力反应实际是有益的。”
第二组参与者得到的信息完全不同。他们被告知,降低紧张和提升表现最好的方式是忽略压力。几页PPT和一些文章,把这个观点嵌入了参与者脑海里——虽然,这些文章根本就是骗人的,这不是好建议。他们是控制组,贾米森没有期望这样的指导会帮助他们。第三组的人在压力测试前通过打视频游戏来放松——他们没接受任何特别的指导。每个参与者完成指定的程序——或是思维干预,或是忽略压力的指示,或是打游戏——压力测试就开始了,它将考验贾米森的直觉:视压力反应为资源,能把恐惧转化为挑战。
咱们现在就来谈实验发现:被告知忽略压力和打视频游戏的人,在社会压力测试中毫无区别。所有有趣的结果都来自接受过思维干预的参与者。重新思考压力将他们的反应由恐惧转为挑战,这开始于视压力为资源。
思维干预对他们觉得演讲有多难,或者过程中压力有多大,没有影响。然而,相比两个控制组,他们对自己处理挑战的能力感觉更自信。
接受过思维干预的人,面对压力测试,表现出经典的挑战反应。每次心跳,泵出更多血液;血管收缩程度,也没有恐惧反应那么强烈。唾液淀粉酶水平很高,这是压力引发的生理反应。他们更紧张,但是以一种更好的方式。相对比,控制组表现出明显的恐惧反应的生理特征。
每个参与者的演讲都录了像。事后,贾米森雇用观察员进行了分析。他们关注每个参与者的肢体语言、姿势,还有情绪表达。他们还评估参与者的总体表现。观察员不知道哪些人接受过思维干预,以确保评估没有偏见。结果,他们评价说接受过干预的参与者,更自信,总体表现更好。他们和评委做目光交流,尽管对方在翻白眼儿;他们的肢体语言更开放和自信——笑得更多,运用更有说服力的手势,采取心理学家称为“有力姿势”的动作。他们还表现出较少的害羞与紧张信号,诸如烦躁、碰自己的脸或者低头向下看。他们也较少说自我贬低的话,比如为紧张道歉。是的,最后,他们全力以赴做好演讲。
贾米森更进一步想看看思维干预会怎样影响压力测试后的恢复。数学测试后,评委离开,参与者接受电脑版的视觉测试,以考查其专注度。参与者努力集中注意力在测试上,而研究人员企图用害怕、危险、失败等词语来干扰他们。接受过思维干预的参与者,不容易被这些词分心,在这项专注度测验上,得分更高。虽然压力测试已经压力很大了,他们却没有让其干扰下一个挑战。
让咱们深吸一口气,对思维干预做的所有贡献表示感谢。它提升了参与者应对压力的资源认知,将心血管压力反应由恐惧转为挑战,而不是让他们冷静下来。他们更自信,更投入,较少紧张、羞愧和逃避。客观上,他们表现也更好。结束后,不会被害怕和失败的想法分心。带来如此转变的催化剂是什么?就是如何看待压力反应的一个简单改变。新思维把视为障碍的身体压力反应,看成为资源,使天平从“我无能为力”向“我搞得定”倾斜。
想象一下,这个思维转变会如何随着时间叠加。长期恐惧反应和长期挑战反应的不同,可不仅仅体现在是否能做好演讲或者考试集中注意力上。它意味着在生活中面对压力时,你感觉透支,还是被赋予了能量。它甚至还意味着,你在50岁就得心脏病,还是可以活到90岁。
转化压力:变恐惧为挑战
视压力反应为资源,能把恐惧转化为勇气,帮你在压力下做出最好表现。即使在那种感觉不到压力有帮助的时候——比如焦虑情况——欢迎它,也能将其转化为有助的事情:更多能量,更多自信,更大采取行动的意愿。
你可以在生活中任何注意到压力迹象的场合运用该策略。当感觉到心怦怦跳或者呼吸急促,就要意识到这是身体试图为你提供能量。如果注意到身体紧绷,就提醒自己说压力反应在让你接收力量。手心出汗?记住这就跟初次约会一样——要接近渴望的东西,手心才会出汗。如果胃部痉挛,要知道那是意义的信号。你的消化神经束连着数以亿计对想法和情绪产生反应的细胞。痉挛是你的直觉在说:“这很重要。”让你记住为何这个时刻如此特殊。
无论压力是什么感觉,别再焦急地试图赶走它,而是聚焦在可以用压力给你的能量、动力来做些什么。你的身体正在提供资源,帮你应对挑战。不是做次深呼吸平静下来,而是深吸一口气,感受可以吸取到的能量。然后运用它,问问自己:“我可以怎么行动,或者做何选择,能够与当下的目标保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