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塔菲会议持续了10天,会议结束后人们感到既兴奋又疲惫。82尽管经历了大量激烈的辩论和少数几次冲突,但总体而言会议是在一种强烈的彼此尊重的氛围中结束的。经济学家本身对于传统经济学理论的怀疑更深了,并且对长期存在的经济学问题产生了新的思考。物理学家得以大致了解了一种在本质上令人着迷而又复杂、具有挑战性的现象。会议促成的联系和合作在会后依旧在继续,并且圣塔菲研究所还发布了一个关于经济学的多学科交叉的研究项目,最初由布莱恩·阿瑟和约翰·霍兰德担任主席,由花旗银行提供资金支持。就像从山上滚落的雪球一样,将经济看作复杂适应系统的理念愈演愈烈。圣塔菲研究所依然是其背后主要的驱动力,多年来举办了各式各样的工作坊和会议,涵盖了从金融到经济不平等的诸多主题,10年后还举行了新的会议。83也许更重要的是,如今研究这些问题的研究者分布极其广泛,实际上美国每一个重大的经济部门都至少有一人或两人在研究复杂经济学的某个方面。并且,跨学科合作也获得了良好的发展,如今在一些非经济学专业期刊(如《物理评论快报》《自然》以及《理论生物学杂志》)上看到经济学文章已不足为奇。
本章所呈现的批评并不是为了表达对经济学或经济学家的言语攻击,而是对构成传统经济学的某些具体理论进行批评。经济学就像一个广派教会(7),在经济学领域之内,传统经济学“正教”之外有许多工作要做,并且许多近期工作正在推动扩展传统经济学的边界。我们将在第二部分看到,许多经济学家本身已经离开传统经济学,带头发展复杂经济学的新理论,他们还常常会与来自其他领域的同事携手合作。我既不是在批评经济学想成为科学的愿望,也不是在批评数学在该领域的应用。许多批评家渴望回到瓦尔拉斯理论提出之前的简单时日——当时的经济学是政治和道德哲学的一个分支,人们无须具备高深的数学技能就能成为经济学家。尽管经济学拥有作为一门科学的许多独特特征,但如果缺乏数学的精准和严谨,它就无法创造出在科学上站得住脚的解释。 84我所提出的问题是:经济学是否使用了正确的数学工具?
这种批评绝不会抹杀经济学在过去一个世纪取得的成就。如前所述,科学理论永远只是近似于它们试图描述的潜在事实。在第二部分,我将论证复杂经济学比传统经济学更接近经济事实,这就好比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比牛顿三大定律更接近物理事实。尽管如此,我仍然相信传统经济学在许多重要的问题上接近正确或在方向上是正确的,而且它的理念改善了数十亿人的生活。此外,传统经济学的理论对于人们来说具有一种真正的智力美,并且被最聪明的人发展出了科学的优雅。一代人在前人的基础上提出理念,偶尔进行替换,科学就是这样进步的。经济学获得进步,超越瓦尔拉斯教堂建设者所创建的范式——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为他们的遗产增添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