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知识已经变成了网络的一种属性，领导力正在成为领导者所领导团体的属性，而非领导人本人的属性。决策时刻非常清楚地成为了一个网络中的节点，它在网络中产生，也在网络中跳动。
面对现实听起来容易——但其实不然。
——杰克·韦尔奇
在自传中，杰克·韦尔奇（Jack Welch）[189]，通用电气（GE，General Electric）的传奇CEO及《财富》（Fortune）杂志评出的“世纪经理”，讲述了一个他的故事。1981年，他做出决定，停止继续建造核电站，因为两年前的三哩岛核事故[190]，已经令美国公众对核电市场产生了恐慌。韦尔奇当时刚刚上任，对工作还不熟悉。敬业又专业的通用核能事业经理反对他的决定，并告诉他：“杰克，你真的不了解这门生意。”韦尔奇写道：“那很有可能是对的，但是我的长处是我有一双新人的眼睛。”3通用退出了核电站的制造领域，但同时仍然为现有的核电客户提供服务，后者盈利颇丰。韦尔奇在自传中说，他曾“在担任CEO的最初几年中，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这个故事，因为它证明了一个关键的道理：要想做出好的决定，“你要的就是面对现实，然后去做”。
当然，直面现实听起来很容易，但是，正如韦尔奇在下一段中说的那样，“其实不然”。如果直面现实意味着去了解什么是什么，那么网络时代的什么——以及“什么？？？”——都要比以往要多得多。在这样的情况下，作出决定就意味着你要在茂密的观点的灌木丛中，决定相信哪些信息，信任哪些来源，找到自己的道路。
所以，当你在不同的道路间权衡的时候——是，核电站在国内还有市场；或者，不是，没有市场了——那复杂而又不确定的网络知识，跟你的犹豫不决是否有关呢？或者更糟糕的是，知识网络化之后，呈现了如此之多充满争议的可能，是不是让做决定变得更难，更有风险了呢？
因为决定一般是有具有权威性的人做出的，所以我们将会在这一章，通过回顾领导力性质的变化，来探讨上述问题。我们会看到，正如知识已经变成了网络的一种属性，领导力正在成为领导者所领导团体的属性，而非领导人本人的属性。为了帮助读者理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会以一个非网络化时代的例子开始。
想要理解领导人，从一个以培训领导者为核心使命的学校开始应该不错。于是我拜访了美国西点军校的安东尼·伯吉斯（Anthony Burgess）中校，他主管该校的领导力发展和组织学习促进中心（CALDOL，Center for the Advancement of Leader Development and Organizational Learning）。
伯吉斯说着三种“语言”。第一种是充满了省略、缩写的军队行话；第二种，是一名认知科学和教育学者常说的学科术语，是他在修读知识管理科学博士学位时学到的；第三种，就是互联网语言。
听着伯吉斯在这三种语言中转换，一个明显的感觉是，这个军队里最先进的领导力创新中心的主任，事实上并不怎么谈论领导者，至少没有在任何传统的意义上来谈论。如果你直接问他领导力的问题，他会激动又很博学地跟你介绍起该如何有效地带领一支队伍，即使是在不可预测的环境下——作战部队常常遇到这种情况——也能完成目标。
这并不是因为伯吉斯是新时代的网络大师。事实上，他是一个绝对的铁杆军人：西点军校毕业生，完成了游骑兵学校（Ranger School）[191]的训练，还领导过美国第82空降师的一个作战单元3年。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能够带领军队完成目标的领导力发展中。但是完成目标需要的领导力，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的能力，不管他或她的意志有多坚定；而是一支队伍的能力，坚定决心，保持动力，顺势求新完成目标，需要的时候可以转换到新目标，当团队成员受伤或者因为其他任务无法分身时能够灵活处置。对于伯吉斯而言，这是一支团队、而非任何个体所需要的特性。伯吉斯的领导力分布在整个团队之中，所以领导力变成了一种团队的性质，就如同健壮性是一个有机体的特性那样。
伯吉斯本人没有明确地用这种方式表述，而且当我向他指出他一直用团队效力来回答领导力的问题时，他自己还表示非常惊讶。但是，这就是他向自己培训的士兵们传递的一种信号。强大的领导人是抵达终点的一种方式。如果终点——一支能够完成目标的团队——的最佳实现方式是通过分布式领导力，那么西点军校要教给你的就是这个。
这种变化的发生，部分是与网络有关，因为网络让人们更加体会到跨层级性的沟通带来的好处。比如，CALDOL就是从伯吉斯和他的同事们创办的一个在线讨论论坛发展而来，这个论坛不会显示参与发帖讨论的人的军衔。不过在将领导力视为团队的分布式特性的背后，更大的推动力来自于美国在21世纪的前10年开始的两场战争[192]。正如罗伯特·斯坦顿（Robert Stanton）少校所言，“在今天的世界上，仅仅是能够做比你高一级的人的活儿是远远不够的。你要做18 000种不同的工作。你要会管理供水系统、组织市政厅会议、发放小额拨款、拥有政治智慧……这就是你要会干的事情，如果你是一个25岁的中士。”6成功的部队单元——最有能力完成目标的那个——拥有的士兵不仅具有广泛的技能，而且知道如何快速学习和灵活反应。每个士兵都有主动性，所有士兵相互协作。士兵们当然会遵从来自层级体系的命令，但同时整个团队作为一个整体还具有一种特性，能够让它在快速多变的环境中，做出比层级体系更快的反应从而取得成功。7
显然，在地面单元之上，军队的层级体系依然十分鲜明。但是将领导力从单纯的领导者身上分离，注入到领导者所带领的整个团队之中，将会得到更加广泛的接受。因为这种方式已经成为了一种标准的有效方式，网络就利用这种方式去实现了看似完全不现实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