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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后的意识

2020年7月2日  来源:脑与意识 作者:(美)斯坦尼斯拉斯·迪昂 提供人:huangtang13......

这些发现的一个重要推论是,我们意识到突发事件的时间大大滞后于现实世界。我们不仅仅只是有意识地知觉到了周围感觉信号的一小部分,而且知觉到这些信号时至少滞后了1/3秒。在这个方面,我们的脑就像一个观察超新星的天文学者。因为光速是有限的,所以来自遥远星球的信息要耗费数百万年才能传到我们这里。类似地,因为大脑积累证据的速度非常迟缓,所以那些我们认为是“现在”的意识信息其实至少滞后了1/3秒。当输入信息太微弱,积累证据的过程甚至会缓慢到超过半秒钟,之后该信息才能被意识知觉到。这类似于宇航员的超长曝光摄影,使来自暗星的微弱光线在敏感的摄影底片上聚积 17 。正如我们刚刚得知的一样,当思维被其他东西占据时,意识被延迟的时间可能会更长。这就是为什么你在开车的时候不应该使用手机——即使是一个条件反射般的反应,比如看见前面的汽车尾灯时踩刹车,你的意识思维也会因为被干扰而慢下来 18

我们都对注意的局限一无所知,而且没有意识到主观知觉滞后于外部世界这一客观事件。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并没有什么影响。我们无须意识到自己看见的颜色和听见的音乐都来自于半秒钟之前,就可以享受一次美丽的日落或聆听一场交响乐演奏会。当只是被动地聆听时,我们并不关心这些声音发出的准确时间。甚至当需要行动的时候,周围事物的运动通常也足够慢,慢到使我们可以大致做出正确的意识反应。只有当我们尝试以“现实时间”行动时,才会认识到意识有多慢。任何弹过快板乐章的钢琴家都知道,最好不要控制每根纷飞的手指——意识太慢了,无法控制手指的快速舞蹈。为了更好地体会意识的缓慢程度,你可以尝试拍摄一个快速且不可预测的事件,比如蜥蜴伸出舌头,然而等到你的手指按下快门时,你期望捕捉到的事件早已过去了。

幸运的是,我们的脑有巧妙的机制来补偿这些延迟。首先,我们经常依赖一个无意识的“自动驾驶仪”。正如勒内·笛卡尔在很久以前观察到的一样,烧伤的手指会在我们意识到疼痛之前就从火旁边缩回去。我们的眼睛和手也经常能配合得很好,这是因为意识之外的一系列快速感觉-运动回路引导着它们。这些运动回路当然也可以是根据我们的有意识目的建立的,比如我们小心翼翼地用手靠近蜡烛的火焰。但是随后的动作会无意识地进行,远在意识察觉到任何变化前,我们的手指已经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朝新的方向移动了 19

预期是弥补意识延迟的第二个机制。几乎我们所有的感觉和运动区域都包含可以预期外界事件的时间学习机制。当这些事件以一种可预测的形式出现时,这些脑机制就会产生精确的预期,使我们知觉到这些事件发生的时间与真实的时间更加接近。但其中一个副作用是,当一个预期外的事件发生时,比如说一道亮光闪过,我们会错误地知觉其发生的时间。与一个移动速度可预测的小点相比,我们看到的一道快速闪现的光似乎更落后于它真实的位置 20 。这被称为“闪光滞后效应”(flash lag effect),是由于我们总是先知觉可预测的刺激再知觉不可预测的刺激而造成的。这个效应是通往意识思维的堡垒那漫长而蜿蜒的道路的见证。

只有当脑的预期机制失效时,我们才会深刻地认识到意识具有漫长的延迟性。如果偶然打翻了一杯牛奶,你会亲身感受到那一刹那,你的意识正在试图追上事情发生的脚步,而自己的行动太慢了。

和其他对于身体特点的知觉一样,对错误的知觉实际上也分两步进行,先是无意识的评估,然后紧接着意识启动。设想在一个逆命令任务中,要求你移动双眼——在闪光出现时,眼睛要看向别处。然而通常情况下,当闪光出现时,你的眼睛不会直接回避,而是先被吸引过去,之后才转向别的地方。令人惊奇的是,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你最初犯的错误。在一些试次里,你可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直接避开了光,而事实上并没有。

脑电图可以监控这种无意识错误在大脑里是如何编码的 21 。在最初的0.2秒内,大脑皮质对有意识和无意识错误的反应基本是相同的。位于扣带回的自动驾驶系统注意到动作并没有根据所接受的指令进行,于是开始不断放电,传递错误信号,即使这一切还处于无意识状态下 22 。和其他感觉反应一样,大脑最初的反应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所以经常无法被察觉到。然而当我们完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行为后,大脑便会产生另一种反应,是一种能从头顶被记录到的强烈正电反应。虽然它已经被赋予了一个不同的名字——“错误相关正电位”(简称Pe),但是这种反应实际上很难与对感官事件的意识知觉所产生的为人熟知的P3波区分开来。因此,行为和感觉似乎是以一种非常熟悉的方式被意识感知到的。这再一次证明P3波是评估大脑意识状态的可靠信号——而且这个信号在事件触发后许久才产生 23

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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