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你给自己的孩子写一封信,
你会写上哪些人生建议?
最近,腾讯视频《见字如面》节目里,分享了两封各有不同却别有韵味的父亲写给孩子的信。
一封,来自作家毕飞宇。一封,来自相声名家郭德纲。读信的人,还都是北京人艺的表演艺术家何冰。
一封冷静地说透了亲情这回事,让孩子认清亲情这件事:“父爱就是父爱,母爱就是母爱,无论它们多么宝贵,它们都不足以构成人生的逻辑依据。”
一封嬉笑调侃,将江湖经验对孩子一一道来:“芸芸众生富贵贫寒,不是谁都可以傲视乾坤。其中有命有运,要知因果懂善恶,我儿且记,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在2月19日播出的毕飞宇写给儿子毕雨桐的信中,他回忆了一件影响自己青春时代的事——当时他为了虚荣心不断买烟,被父亲发现后,父亲却主动为他点了一根香烟。
当时毕飞宇非常感动,并以为父亲是认可了自己的成长。但后来才发现,这是个误判,父亲并不支持,不过是为了顾全他的面子。
联系到后来几十年再也戒不掉的烟,毕飞宇想到,中国的父亲和儿子之间,或许有太多理解上的错位。他希望提醒孩子——
“我说过,在你爷爷帮你爸爸点烟的时候,你爸差一点就哭了。那个瞬间的确是动人的,我终生难忘。就一般的情形而言,人们时常有一个误判,认定了感人的场景里就一定存在着价值观上的正当性。”
于是,毕飞宇更希望和成年后的孩子永远保持着平等的交流,“囿于当年的特殊环境,你爷爷和你爸爸交流得不算很好,你和爸爸的环境比当年好太多了,我们可以交流得更加充分,不是么?”
而在昨晚播出的郭德纲写给儿子郭麒麟的信里,父亲的形象又是另一种画风——他走过江湖,有一肚子的经验要告诉儿子。
虽然打着“笑谈”之名,但经历过大起大落、尝尽人情冷暖、自身又能言善道的郭德纲,把这封教子信写得洋洋洒洒,江湖气十足。
他直言“登天难,求人更难。黄连苦,无钱更苦。江湖险,人心更险”,“忘恩思小过,定会反戈。开口说大义,临大难必变节”……
这跟传统意义上父亲写给孩子那种阳光灿烂的、“高大上”的信件截然不同。在郭德纲发布微博之时,这封信就曾引起过极大的争议,被部分网友指责“负面”“市侩”。
这期的品信人之一、著名学者许子东就直言:反正我父亲不会这么教我。
但他话锋一转:我佩服郭德纲跟他儿子讲真话,但这个佩服之中又包含了一个……你怎么就把这些教给你儿子呢?
言下之意就是: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但,这么教孩子,到底行不行啊?
初三辍学?
可以!“人各有志,无法横拦”
甲午年,正月初九。我儿子十八了,正所谓成人长大。学名奇临,取奇妙降临之意。后下海,艺名麒麟,乃仿周大师之遗韵。人生一世,极不容易。
登天难,求人更难。黄连苦,无钱更苦。江湖险,人心更险。春冰薄,人情更薄。过去有句话: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我本不愿儿从艺,奈何人自有志,无法横拦。
——郭德纲书信节选
郭麒麟出生于1996年2月8日,正是德云社的前身——“北京相声大会”成立的第二年,也是郭德纲事业上最困难的时期。
正是因为深知相声艺人的艰辛,像普通父亲一样,郭德纲希望儿子能专心学业,但郭麒麟在初三时突然提出要辍学说相声。而且,跟外界猜测的不同,郭麒麟并不是所谓“学渣”,他当时的学习成绩属于中等偏上。
郭德纲犹豫期间,郭麒麟一句“我上学有一部分是为了你们(指父母)”,给了父亲极大的震撼。郭德纲一向认为,自己对儿子并没有多么高的期待,只要儿子有一门手艺、可以养家糊口就行,而当时德云社已经处于上升期、正在广收门徒,说相声,显然是可以让儿子“有口饭吃”的。
这时的郭德纲显示出了自己的江湖人本色,同意儿子辍学,并让儿子拜搭档于谦为师,正式学说相声。
郭德纲自己,对“手艺”“养家糊口之本”的认知,是一以贯之的。就在前两天,郭德纲2003年参加一档综艺竞技类节目、被关进商场橱窗、挑战橱窗生活48小时的视频被曝光。
郭德纲自己曾回顾这段时期,说就是靠其他吃饭的手艺赚钱,再用赚来的钱去说自己热爱的相声。
成名成角?
“你眼中的你和别人眼中的你,不是一回事”
艺人分几类,相隔种种。一是普通艺人,有一技之长,凭能耐吃饭。一是名演员,知名度高,但不代表艺术高,此类要两说。一是角儿,何为角儿?舞台上的顶梁柱,剧团班社的灵魂。贴出你的名字要保证卖得出票,全团老少指着你吃饭。角儿是有责任的艺人。
郭麒麟刚十八,我不希望儿子大红。人红麻烦多,一大三大,名气大后,开销大压力大是非大。红起来容易,难的是接住自己。年三十吃顿饺子容易,之后呢?得天天吃饺子才行啊,可你有那么多的面和馅儿吗?所以,要多下功夫,并且要保持一个好心态。很多人不成功的原因主要是太尊重自己了。
——郭德纲书信节选
从入行之日起,郭麒麟就头顶着“郭德纲儿子”“德云社少班主”的压力。如今大红大紫的小辫儿张云雷曾谈及自己小时候跟着郭德纲学艺,“错一个字抽一个嘴巴子”,郭麒麟基本也享受同样待遇。
对儿子,郭德纲比对徒弟们更严格。
近年来,郭德纲先后担任《欢乐喜剧人》《笑傲江湖》《相声有新人》等喜剧选秀类节目的导师或评委,为徒弟们创造更多更广的展示空间。德云社先后捧出了岳云鹏、张云雷、孟鹤堂等极具辨识度的名角儿,如今张鹤伦也凭借《欢乐喜剧人5》声名鹊起。
很多人都好奇郭德纲怎么不捧亲生儿子,郭德纲的回答一直都是“要等”“要磨”。
为人处世?
“知因果懂善恶,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此外,钱财要珍惜,但不可看得太重。财乃天地至公之物,假手于人罢了,雨打残花风卷流云。轮番更转而已,穷转富,富转穷,哪有百世富家翁?
至于交友,吃点亏也无妨。记住,言语多反复,当防欺诈。忘恩思小过,定会反戈。开口说大义,临大难必变节。逢人称兄弟,即深交也平常。
人每所谓穷通寿夭为命所系,岂不知造物之报施,全视人之自取。芸芸众生富贵贫寒,不是谁都可以傲视乾坤。其中有命有运,要知因果懂善恶,我儿且记,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郭德纲书信节选
有些网友对郭德纲在信中表达出来的“负能量”表示过反感。毕竟,在大多数人的思维当中,应该告诉孩子“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而不是告诉孩子“世态炎凉人心险恶”。
但我们可以看到的事实是,被父亲郭德纲明确告知过“人心险恶”的郭麒麟,并没有如普通家长所担心的那样负能量爆棚。他跟着师兄弟们一起学艺,一起成长,跟搭档阎鹤祥合作愉快。
岳云鹏和郭麒麟一起上蔡康永主持的网综节目,就明明白白地说过,这些年来,要是郭麒麟有什么嫉妒之心,其他师兄弟们的日子不会好过。
也许不美不好不阳光,
但真实自有力量
品信人许子东说,自己最记得父亲教导过的两句话是:你帮别人做的事情,忘掉;别人帮你做的事情,永远记住。
这种心灵鸡汤类的教导,非常符合中国教育的主流。但人过六十的许子东又说:
我不知道我是应该感谢我父亲给我这么心灵美的教育呢,
还是应该责怪他没有告诉我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我帮了别人,我得索回。
这个现实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郭德纲以一个“江湖人”“手艺人”的身份,明明白白告诉儿子“江湖”“手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可能不符合一般家长的心理期待,再加上名人效应,引起争论也属正常。
但,至少从现在的郭麒麟来看,郭德纲式的父子教育是成功的。郭麒麟已经被公认是最不像“星二代”的星二代。粉丝叫他“少爷”,是爱称,不是嘲讽。
为什么其他家长所担心的“负面”“市侩”,并没有在郭麒麟身上出现(起码咱们现在还没看到)呢?
首先是这封信写于郭麒麟18岁之际。一个18岁的、在德云社摸爬滚打学艺的孩子,当然比同龄的那些为高考痛苦的孩子更成熟,更有承受力。
其次是我们不能低估榜样的力量。郭德纲其人如何众说纷纭,但他以一己之力支撑德云社多年,他有资格说自己经历过风雨见多了人心,他的勤奋敬业更是获得公认。这样一个父亲,可能要比那些一边给儿子报奥数班、一边自己刷手机玩的父亲,来得更有说服力。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真实自然有它强大的力量。它也许不美,不好,不阳光,不鸡汤,但,作为家长,你早晚得告诉孩子,或者,孩子早晚自己也会发现,真实世界不是一个温室,真实生活不总是充满阳光。
郭德纲这封信能被《见字如面3》选中,除了郭氏的“笑谈”风格,相信也是因为它在我们传统所推崇的“善”和“美”的教育之外,还强调了这一份“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