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证据
上面引述的硬币罐的例子,实际上曾由马克斯·巴泽尔曼和威廉姆·萨缪尔森(Max Bazerman and William Samuelson, 1983)在实验条件下进行过。他们的受测主体是波士顿大学MBA课程微观经济学班上的学生。竞标的标的是装了硬币或其他像是每个值4美分的回形针的罐子。受试者不知道的是,每个罐子价值8美元。受试者提交了密封的出价,并且被告知,出价最高的投标人将获得标的物价值减去出价的差额。他们一共举行了48场竞标(12个班,每个班4场)。直到全部实验完成后才给受试者回应。同时受试者还需对每个罐子估价(点估计及置信变为90%),每个班上猜得最接近实际价值的人可以获得2美元的奖金。
结果,对罐子真实价值的估算是向下偏差的。平均估价为5.13美元,远低于真实价值8美元。这个偏差,加上风险规避,比较不利于观察到赢家的诅咒。然而,中标价平均是10.01美元,造成中标人平均会有2.01美元的损失。很明显,这些实验不需要国家科学基金会的资金赞助!
萨缪尔森和巴泽尔曼(Samuelson and Bazerman, 1985)还进行了不同背景下的另一系列赢家的诅咒实验。在我们继续讨论之前,你可以自己试试看这个问题:
在下列练习中,你代表A公司(收购者),目前正考虑以公开收购的方式并购T公司(目标公司)。你打算用现金收购T公司100%的股份,但是不确定应该出价多少。主要问题的症结是:该公司的价值完全决定于其目前正在进行的一项大型石油探勘计划的结果。
T公司的一切状况取决于勘探的结果。最糟的情况是(如果勘探完全失败),在目前团队经营下的该公司,一文不值——每股0美元。最好的情况是(勘探完全成功),目前团队经营下的该公司价值可以高达每股100美元。在已知的勘探结果的范围内,所有的股份价值在每股0美元到每股100美元之间任何一个价位的可能性都是相等的。所有的评估都显示,这家公司在A公司手上的价值会远超过它在目前经营团队手上的价值。事实上,无论在目前经营团队之下的价值是多少,由A公司来经营该公司的价值将比由T公司经营要高出50%。
A公司的董事会要求你决定收购T公司股份应该要出的价格。这项出价必须现在提出,在钻探计划的结果出来之前提出。
因此,你(A公司)在出价时并不知道勘探计划的结果,但T公司在决定是否接受你的出价时,是知道勘探的结果的。此外,A公司的出价,只要大于或等于T公司自己经营团队下的每股价值,T公司就都会接受。
作为A公司的代表,你在每股0美元到每股150美元的范围内仔细考虑要出价多少。你会出多少钱竞标呢?
典型的受试者大致上会以下列的方式思考这个问题:对于T公司而言,这家公司的预期价值为50美元,因而对于A公司而言,其价值将为75美元。因此如果我提议在50美元到75美元之间出价,A公司应该可以赚到一些钱。这样的分析未能考虑这个问题特有的信息不对称性因素。正确的分析必须要计算出价被接受条件下的预期价值。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举例来说。假设你出价60美元。如果出价被接受了,那么该公司在目前团队经营之下,价值一定不高于60美元。由于低于60美元的所有价格可能性都相同,这显示对于目前的股东而言,这家公司的平均价值是30美元,或对于你而言是45美元。出价60美元,你预期损失15美元。事实上,任何大于0的出价B,你都会预期损失0.25B。因此,这个问题产生了赢家的诅咒一个极端的形式,任何大于0的出价都会对投标人造成预期损失。
这个实验是在两个条件下进行的。一个有货币上的刺激,另一个则没有。结果请见表4–1,两个条件下的结果非常相似,有货币刺激时的出价稍低。在两种条件下都有超过90%的受试者出价大于0,而大多数的出价都在50美元到75美元之间。
表4–1
资料来源:萨缪尔森和巴泽尔曼(Samuelson and Bazerman, 1985)。
对于像这样的例子,经济学家的反应通常是假设:虽然人们可能被这类问题愚弄一次或两次,但他们终将随着经验的增长而发现其中的陷阱。谢尔·韦纳、马克斯·巴泽尔曼和约翰·卡罗尔(Sheryl Weiner, Max Bazerman, and John Carroll, 1987)通过计算机将这个“收购一家公司”的问题交给西北大学MBA学生回答,来研究这项假说。所有的受试者在货币的刺激下,重复实验20次,并在每回合实验之后就给出反馈。不管他们的出价是否被接受,以及他们赚了或是损失了多少钱,每次反馈都包括公司的“真实”价值。69名受试者中,有5人在实验结束前学会了出价1美元或者更少。这5名受试者,他们平均是在第八回合时,开始出价1美元或更低。其他人则无任何学习的迹象。事实上在最后几回合中,平均出价还逐渐升高。在这个问题上人们有可能学会避免赢家的诅咒,但是学习既不容易,也不迅速。
另一个系列的实验是由休斯敦大学的约翰·卡格尔及其同事所做的。其中许多实验具有以下结构:标的物以密封的方式竞标出售。标的物价值为X*,价值每一回合都不相同,但是都介于XL与XH之间。在出价前,每个投标人都会这一回合标的物价值的线索。线索是从均等分配X* ±ε中抽出的Xi,ε每回合不同。受试者因此知道X*的取值范围和他们抽到的Xi的值,该值相当于石油投标案例中的专家估价。然后开始进行投标,出价会被公布,赢家的获利或损失则记在他的账上。(开始时给予投标人一些资本,通常是10美元左右。一旦账上数字变成0,就不能再投标了。)实验操作包括改变ε、N(投标人数),以及竞标的方式(第一价格、第二价格、最低价格[2])。一般而言,受试者会先参加3到5名投标人的小型团体,然后再参加6或7名投标人的“大型”团体。所有实验都有一项特征,就是每回合作者都会以竞标模型(模型中每个人都会理性地投标)预测结果。他们称这是风险中性的纳什均衡模型[3]。
卡格尔和莱文(Kagel and Levin, 1986)使用第一价格竞标,得出的结果随着团体规模的变化而变化。在小型团体中,典型的平均利润是RNNE利润的65.1%。然而,在大型团体中,被观察的每个竞标会损失0.88美元,而非RNNE预测的获利4.68美元。赢家的诅咒出现在大型团体的竞标中,因为受试者在团体规模增加时,投标行为会较积极,而RNNE会要求更保守的出价。
卡格尔、莱文和哈斯达德(Kagel, Levin, and Harstad, 1987)使用第二价格竞标方式实验也得到了上述的结果。同样,小型团体实验也有利润,这次是RNNE利润的52.8%,而在大型团体中,每场竞标的损失为2.15美元,不同于RNNE预测的获利3.95美元。
最后,戴尔、卡格尔和莱文(Dyer, Kagel, and Levin, 1987)完成了一系列最低价格竞标。在这些竞标中,小型团体及大型团体都遭受损失。然而,该篇报告中最有趣及有创意的特色是,其中包括了由一群建筑公司经理参加的实验。实验经济学最常被批评的(尤其如果实验结果与经济理论不一致时)就是受试者“只是一些在研究玩具问题的大学生,真实世界里专家不会犯这些愚蠢的错误”。那么,这些建筑公司经理人的实验结果如何呢?虽然做实验的人担心专家可能会使他们损失惨重,事实上,专家的表现不优于也不逊于学生们的表现。这是让人很惊讶的,建筑公司经常参与最低价格竞标,如果它们沦为赢家的诅咒的祭品,那岂不是很快就要破产了吗?戴尔等人相信会发生这样的结果,是因为经理人学会了特定情况下的经验法则,而不是相关的理论(pp.23~24):
我们相信,在这一领域,这些主管们学会了一套特定情况下的经验法则,让他们在实践中能够避开赢家的诅咒,但是这种经验无法应用在实验室里……然而在不同环境下,即使结构上类似,但因为缺乏熟悉的参考数据,这些行事法则将无法转化成应用。当人们置身于新的环境中,这个环境没有他们常见的激励因素时,学习过程必须从头来过,因为没有理论可以借鉴,过去的经验也将无法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