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学、神经生物学和行为学方面的研究都证明了诵读困难症的存在,由此我们来探讨一个严肃的问题:如何识别那些受诵读困难症影响的个体?像其他发育性障碍一样,对于那些因为孩子阅读吃力而迷惑不解的家长、想要帮助他们的阅读专家以及努力探究诵读困难症的研究人员来说,诵读困难症具备的几个特点都是他们要面对的挑战。
诵读困难症是一种突发性状况,它还会不断地发展。最好的“治疗”就是预防,人们应该尽快采取干预措施帮助孩子摆脱这一症状的困扰。因此我们需要在孩子年龄还小的时候鉴别哪些孩子有可能有患诵读困难症的风险,而这种鉴别具有很大难度。在4~6岁的年龄段,有患诵读困难症风险的儿童的行为与没有患病风险的儿童之间没有太大的不同。正常发育的孩子学习阅读的速度会因体质和环境的差异而不同。有些兔子一开始跑得很快;有些乌龟起步较慢,但随后也会赶上。在某种程度上,那些有严重患病风险的儿童与乌龟非常相似。而事实上,许多行为类似的孩子后来确实成了优秀的阅读者,这就是为什么一些诵读困难症儿童的家长经常错误地认为他们的孩子在没有额外帮助的情况下也能赶上其他孩子。
考虑到这种行为的交叠,如果诵读困难症患者因为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症状而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其结果将是非常不幸的。29与腮腺炎的例子不同,世界上并不存在诵读困难症病毒。与单基因紊乱的囊肿性纤维化或亨廷顿病不同,诵读困难症是多基因紊乱造成的,受到多个基因的影响。简单的行为标准,例如智商和阅读能力之间的差异,并不能正确地筛选出有障碍的儿童。一些儿童在阅读上落后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足够的指导、获得一定的机会或者受到足够的鼓励。在孩子10岁或11岁之前,想要准确鉴别他们是否患有诵读困难症都是不大可能的,而到那时想要对他们进行干预又太迟了,会导致他们无法获得最佳干预效果。并且,如果能够更早地得到帮助,许多诵读困难症儿童也不会比其他的孩子落后太多。基于大脑基础的神经成像或行为测试等技术也许最终能填补这一诊断空白,但目前科学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水平。鉴于此,尽管会存在含糊不清的情况,但是因为早期干预对诵读困难症儿童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关键的两个问题是及早识别出有诵读困难症的儿童并对其进行有效的干预。
阅读研究人员为这些问题设计了良好的解决方案,并将其称为干预反应模式。30这一模式在美国和其他国家得到广泛使用,并成了2004年获得重新授权的《残疾人教育法案》的组成部分。干预反应模式是一种包含多个步骤的程序,而非试图通过研究幼儿的阅读行为来诊断诵读困难症。首先,对所有学前班至小学一年级的儿童进行筛查,以确定有患诵读困难症风险的儿童。美国的许多州采用了这种筛选方法,该方法只需要通过一些快速、简单的基本阅读技能测试收集数据;此外还能够获得关于儿童其他行为问题的信息。有阅读或语言障碍的家族史是一个强有力的风险指标。筛查程序将选出有患诵读困难症风险的孩子,他们正如上文所提到的乌龟。其次,这些儿童在常规课堂上的进步会通过一些简单的关键技能测试得到评估。一些接受过有效教学实践和策略的专项培训的教师可以为这些儿童提供一级干预。
对于一些仅仅需要更多练习时间和有益反馈的儿童来说,这样的做法足以让他们跟上进度。而那些仍然没有取得足够进步的儿童将开始接受二级干预,其中包括一对一指导或者小组授课。儿童对干预的反应再次决定了后续的干预步骤。在二级干预之后仍然没有取得足够进步的儿童将开始接受三级干预。根据儿童所在地区的资源和政策,三级干预可以采取多种形式。通常情况下,该级别的干预需要在专门的指导教室开展。
干预反应模式利用儿童自身的行为来引发干预,从而将早期的阅读困难扼杀在萌芽状态。它还包含了一项程序,该程序能确定儿童是否存在深层阅读缺陷:即儿童未能从一级和二级干预措施中充分获益。三级干预是为那些显然无法在普通教育体系中正常发展的儿童设计的。在这种模式之下,对阅读障碍的涵盖性定义便成了儿童对高品质的教学和干预的反应不佳。
干预反应模式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逻辑严密且设计优良的项目。它只有一个缺点:它必须在现实环境中才能得以实现,而现实环境通常又是不够友好的。干预反应模式的效果取决于它的实施情况,这一点又取决于学区或学校体系。项目的执行依靠资金支持,主要包括参与干预人员的费用,而这一项费用往往差别很大。一级干预的费用可能用于聘请课堂教师,或者用来雇用一些专业人士。二级干预可能需要孩子参加接受过少量培训的准专业人士的集体辅导,或者参加接受过特别培训的教师开办的昂贵的一对一项目辅导。如果三级干预是特殊教育,教室里就会坐满各种有特殊问题的儿童,而教师几乎没有受过与阅读有关的高级培训。一旦接受了特殊教育,有阅读障碍的儿童就不可能再回到常规课堂。
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是干预反应模式的有效性被许多因素所削弱,其中包括:阅读的行为机制、教学方式以及在整个教学过程中解决阅读问题的方式等。干预反应模式的基础理念是通过观察那些未能从高品质的阅读指导中获益的儿童来确定诵读困难的存在。然而,如果儿童得到的指导本身就不充分,那该模式就无法发挥作用。美国公立学校能在多大程度上提供高品质的教学,这仍然是一个疑问。许多教师受制于学校校长和教育系统权威灌输的关于阅读、学习和成长的理念,从而继续施行没有效果的教学实践,这一点我将在后面的章节中讨论。
干预反应模式是一种十分有效的方法,在那些能够遵循该项目实施原则的学校中,它往往能够取得成功。识别出有患诵读困难症风险的儿童,密切关注他们的进步,并将干预措施与他们的优缺点结合起来,这种思维逻辑和实施方法是非常可靠的,比那些只是押上赌注,盲目相信某个孩子将会“赶上”其他正常孩子的方法要好得多。一只本来就会追赶上兔子的乌龟如果接受了额外的训练,是不会有任何害处的。等待有阅读障碍的儿童长大甚至成年后再去帮助他们,与之相比,采取这种预防性的方法是更加有益且明智的,这与使用预防性的药物来减少难以治疗且治疗费用昂贵的疾病的发病率的道理是一样的。然而,干预反应模式在许多学校实施后并没有获得预期的效果,这使人们对该项目不再抱有幻想。因此,有些家长会寻求校外的高品质干预指导,这也导致学生获得教育机会的差异的扩大,往往只有那些家庭条件较好的学生才能得到这种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