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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 舆论的起伏与蛰伏:甲申三百年

2020年5月26日  来源:弱传播 作者:邹振东 提供人:yiju29......

舆论的起起伏伏,常常看花人眼!

人人知道舆论有起有伏,但何时起何时伏,为何起为何伏,却没多少人可以说出子丑寅卯来。

要了解舆论的起,最好了解舆论的伏,就像死亡是对生命的最好理解一样!

舆论的伏,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舆论的蛰伏。舆论的时间律提道:没有不消亡的关注,但有蛰伏的舆论。一个议题看似在某个阶段的关注消失,可是它在下个阶段又被关注,这说明该议题在此前并没有走到舆论生命的终结,只不过是进入了生命的蛰伏期。

用舆论的运动律来解释舆论的蛰伏,也许更加透彻。

舆论的传播因子就像病毒,介于生命与非生命之间。当病毒以化学大分子的状态存在时,它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像死亡一样。可是它的侵染活力始终存在,一旦吸附到宿主,就可以复活,甚至无限地复制繁殖。舆论的传播因子蛰伏起来,仿佛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但一有契机,它就可能起死回生。

理论上,任何舆论在平息后都可能重新点燃,或者极端地说,舆论没有死亡,只有蛰伏。

舆论的运动律告诉我们,舆论就是一个不断从蛰伏到爆发的循环往复的过程。有的舆论可能只有一个循环,那么,它就是永远蛰伏,或称之为死亡。尽管这样的死亡无限多,却不能宣告其中任何一个是永远的死亡,因为它只要被任何一个时代关注,就可能复活。舆论的死亡都是暂时的,只有蛰伏可能是永远的。

比如大学教授性侵女学生的案件,虽然最后舆论都会平息,可是每一次新的类似案例发生,那些曾经的案例又会在舆论中被点名。舆论平息不是舆论的终结,而只是冬眠,它随时随地可能苏醒!

问题是:为什么舆论会苏醒?怎样才能苏醒?

舆论运动的链接律告诉我们:舆论的壮大与减少,是通过增加或减少关注的链接实现的。舆论的运动沿着链接的方向进行,链接停止,关注停止,舆论终结。

舆论的蛰伏就是链接的停止,舆论的苏醒就是形成了新的链接。蛰伏的舆论要苏醒,关键在其传播因子中有没有一个新链接点在一个新的时间点形成。

比如,1644年3月19日的“甲申事件”,李自成进京,崇祯皇帝上吊自杀。当时全国舆论轰动,随后蛰伏。偶尔有人忆起,不过是民间传说;不断有人研究,也只是学术传承,都没有形成大舆论。可是到了1944年3月19日,300年后的节庆传播时间点,一篇题为《甲申三百年祭》的文章将明朝因腐败而灭亡和李自成因骄傲而失败这两个链接点,分别变为对国民党的暗喻与对共产党的警醒,把历史与时代缝合在了一起。

这个缝合的“裁缝”是舆论的“意见领袖”郭沫若,而舆论的操盘手则是毛泽东。在1944年的舆论场,正是毛泽东对郭沫若发现的发现,“甲申事件”的苏醒形成了共产党的《新华日报》与国民党的《中央日报》的舆论大战。

国民党宣传机构对郭沫若的文章反应激烈,《中央日报》总主笔陶希圣起草社论《纠正一种思想》,抨击《甲申三百年祭》是“出于一种反常心理,鼓吹战败主义和亡国思想”,指责郭沫若“为匪张目”,“将明之亡国的历史影射当时的时局”。紧接着《中央日报》又发表了《论责任心》的社论,指责《甲申三百年祭》“渲染着亡国的怨望和牢骚”。

毛泽东则把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作为整风文件传达至全党,“甲申事件”由此进入共产党的主流舆论场。1949年共产党执政前,毛泽东重提“甲申事件”,要求共产党人进京赶考,“不要学李自成”,“甲申事件”在中国主流舆论场再次苏醒。

国民党与共产党对于同一个历史事件、同一篇历史文章截然不同的表态,让人们看到了国民党对历史教训不知反思,对问题不愿反省,对知识分子不懂尊重(上纲上线),对抗日统一战线的另一方则肆无忌惮地妖魔化。与此同时,也让人们看到了共产党对历史教训深刻检讨,对自己的问题时刻警醒,对知识分子十分尊重。特别是共产党并没有直接攻击国民党,而是正人先正己——这种自我批判的精神赢得了民意的普遍赞誉,占据了舆论的制高点。当国民党含沙射影直指共产党是李自成那样的流寇,毛泽东一句“决不做第二个李自成”,轻松把对手的妖魔化化解,既教育了团队,又打消了知识分子对重演李自成式农民起义的担心。

共产党在《甲申三百年祭》事件的舆论传播,堪称舆论战的经典案例。共产党在对外传播方面,既打击了敌人,又塑造了自己;在对内传播方面,既凝聚了共识,又教育了团队。用一个舆论行动,同时打赢对内对外传播是很不容易的。有些对外传播,一旦“出口转内销”,没做到内外有别,会出现反效果。而有些对内传播,则不能拿到公共舆论场。非常多负面舆论事件的起因就是单位内部的邮件、同行的微信群、朋友间的聊天,被传到公共舆论场,结果酿成舆论灾害。

一个蛰伏的历史事件要链接到当代舆论场,需要历史的线、现实的针,还需要裁缝,针线就是历史与当代的共同链接点,裁缝就是“意见领袖”与舆论操盘手。但历史的布料要缝合进当代的服装,最方便的还是纽扣,不同的时代,因为相同的日子,锁扣在一起,可见节日的日期本身就是一个链接点。不过,同一个日子,发生了无数的事,为什么唯独某件事可以日复一日走进当代舆论场?同样,每一天都可能发生无数的事,为什么只有有限的日子可以成为节庆?显然,相同的日子作为连接历史与今天的时间链接点,不是决定性因素,只是催化剂。事件本身的链接点,比如“甲申事件”的腐败与骄傲,才是主导历史进入当代舆论场的核心要素。

舆论事件的壮大,只要一个链接点相通就可以了,但舆论事件的复活,却需要链接点形成特殊的结构。比如“国破”“山河”与“草木”的三元结构,将杜甫诗句与战后的日本链接在一起;又如教授、女学生、性侵的三元结构,将一个个类似的大学丑闻链接在一起。同样,“明王朝/腐败/灭亡”“李自成/骄傲/失败”,这两个事件的链接点与时间链接点所构成的三元结构,将三百年后国民党、共产党的选择链接在一起,让这段历史又重回新的舆论场。

舆论的蛰伏与苏醒,往往是自然生成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无所作为。舆论的伏,是能量的存储与集聚;舆论的起,是能量的爆发与释放。历史舆论突然苏醒,往往是自然发生的,积蓄着百年或千年的能量,它是洪水猛兽,还是水力发电,就看当代的人如何处理这舆论能量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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