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问弟弟,如果杀死一个小女孩,整个世界就可得救,那么,可不可以这么做?
弟弟犹豫了一会,小声但坚定地说:“不可以!”
这是在网上流传甚广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一段话。虽然真实的小说中并没有这一段,纯粹是网友之间的以讹传讹,但它给人的震撼却是真实的。一个小女孩的生命与整个世界的拯救,如果命运将选择权交给了你,你会如何选择?
这段文字想传递的哲思是:一个生命与整个世界同样重要!不能以拯救整个世界为由,而随便牺牲任何一个生命!
当人们思考这个关于人性的哲学选择题时,往往忽视了它还有一个传播属性。为什么文本不直接写“杀死一个生命”,而是写“杀死一个小女孩”呢?
如果我们把“小女孩”换成“老男人”,可能有些人就开始犹豫了。
如果我们把“小女孩”换成一个“广场舞大妈”,可能有些人会说,快杀吧!能不能拯救世界都没关系。
小女孩、老男人、广场舞大妈三者都是平等的生命,但为什么在做选择时,符号一换,很多人的想法就变得不同了呢?
2016年“罗尔事件”里,如果文章《罗一笑,你给我站住》里的罗一笑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小男孩,还会激发这么多打赏吗?
舆论世界,要特别注意一种“舆论的小女孩”现象。有部影响很大的关于雾霾的纪录片,其前期预热,并不直奔雾霾主题,而是先从自费百万与女儿的肿瘤谈起,而且片子一开头,就是讲两个小女孩的故事。
在某些类型的影片中,我们会看到小女孩形象反复出现。特别是战争片、科幻片、动作片,总有一个小女孩像道具一样出现,如《星际穿越》《辛德勒的名单》等。当一部大片需要英雄的时候,就是最需要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是英雄需要保护的对象,是英雄出生入死的动力,更重要的是,她为无法避免的血腥和可能出现的暴力系上了一个蝴蝶结。
同样,当传播需要敌人的时候,也是最需要小女孩的时候,哪怕是对抗非人格化的敌人,比如雾霾和贫困。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那张大眼睛的小女孩照片,希望工程的宣传效果将会怎样。如果《白毛女》没有了白毛女,与杨白劳相依为命的人换成是他儿子,缺失了红头绳道具的“白毛男”想要激荡出像白毛女那样的爱和恨,怎么可能?此外,几乎所有电影里的大反派都是没有小女儿的。如果伏地魔一出场,一手抱着一个还在襁褓里含着奶瓶的小女儿,另一手牵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哈利·波特》一定是另外一种结局。在《超能陆战队》里,当电影出现大反派卡拉汉教授居然有一个女儿时,则可以直接推断他不可能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果然,电影结尾大白不惜牺牲自己救回教授的女儿,这时大反派早已经让人恨不起来。
一切都告诉我们,舆论场里两派相斗,有小女孩者胜!
舆论战里,没有小女孩也要想方设法把“小女孩”制造出来和设置出来,这是舆论的弱定理在起作用。生活场中的强者在舆论场中会变成弱势群体,他重回优势的唯一途径就是和弱势群体相连接,他必须是弱势群体的支持者、保护者和代言人。
反过来,当舆论战的一方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形象时,另一方就要特别谨慎。这是“舆论的小女孩”沼泽,一旦踏上去,就难以自拔。
舆论的主要功能不是打击敌人,而是争取朋友。舆论战中,即便要打击,也要选择最恶毒、最丑陋、最老奸巨猾的对象打!
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们看,现在还可以扩充一句话:悲剧是把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撕”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