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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一地鸡毛最容易上天

2020年5月26日  来源:弱传播 作者:邹振东 提供人:yiju29......

如果你不理解舆论的轻规则,你就难以理解“叶良辰现象”。

叶良辰是谁?一夜之间,他刷屏微博及微信朋友圈,你不想知道他的名字都难。

叶良辰,本名吴博伟,1996年生,高三肄业,在西北大学旁的酸菜鱼米线店打工掌勺。2015年9月23日,因与一名女生宿舍舍长的QQ聊天记录被截图发到贴吧“地下城与勇士吧”,一夜成为网络红人。

舆论的角斗场,平时上演的都是狮王争霸赛。戏剧突然反转,一个“丁满”跑到舆论的丛林,模仿“刀疤”学了几声狮吼,结果整个森林嗨翻了天!

真正有思想的人不齿这种无聊事,而且不能排除这是一个故意炒作。但即便是炒作,为什么可以炒得网友满屏欢乐多呢?

有的人感叹人心不古,认为这是今天的时代病。可是我们可以举出无数的例子,在过去的时代也有这样的“良辰非美景”博眼球。

也有的人认为这是当代中国的微现象,是没有被启蒙的民族劣根性使然。那欧美就没有这种低级趣味吗?

英国人算是绅士范吧?但同样八卦小报盛行。英国大报和小报之间的区别是前者“涉及公众利益”(publicinterests),后者则单纯为了“引起公众兴趣”(interests the public)。

1968年默多克来到英国,买下的第一份报纸就是创刊于1843年10月1日的《世界新闻报》。它是一份和“世界新闻”关系甚少的报纸,绰号叫“性事新闻”,直至关闭前仍保持平均每期281万份的销量,是英国周末报之王。历史学家克里斯·赫利说:“默多克收购《世界新闻报》后,每逢星期天,就是他的两家报纸《星期天泰晤士报》和《世界新闻报》的世界。”新闻国际宣称:《世界新闻报》是全球最畅销、最多人阅读的英文报纸。[1]看来不只英国,整个英语世界都爱看小报。

默多克又收购了财务困窘的《太阳报》,大幅缩减公共事务新闻,将它的版面用“性”话题来充斥,推出著名的“三版女郎”。从此有了“默多克主义”一词,专指严肃性新闻被娱乐内容所挟持的现象。

根据英国发行稽核局公布的数据,2011年1月,默多克新闻集团拥有的《太阳报》每日销量超过300万份,《每日邮报》销量达210多万份,而严肃大报中发行量最大的《每日电讯报》仅为65万份,以客观、独立报道著称的《金融时报》发行量不到46万份。[2]

看来绅士派的英国,大多数人喜欢的也是“叶良辰”,口味重得并不比中国网民好多少。

一名英国资深媒体人说过:“不需要书本告诉人们小报的消息不可靠。”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点明了英国人对小报的普遍看法。人家知道小报不一定可靠,知道小报无聊,但人家就是爱看。

把叶良辰这样的事情当真了,才是真正的无聊。舆论的狂欢需要的是轻的内容,轻松、轻飘,哪怕是轻浮的!

曾经刷爆微信朋友圈的《我为什么不买iPhone7》,短时间内居然收获千万级阅读与10万加点赞,而点开全文只有一个字:“穷!”

舆论场的重力逻辑和生活场的不一样。生活中重要的,舆论场未必认为重要;而生活场不重要的,舆论场却可能觉得非常重要。在舆论关注对象的轻重选择框中,它和现实生活的轻重相关联,但并不相同。舆论议题设置的“违重感”,使得那些“违和感”的话题特别容易得到舆论的关注。生活场的自由落体运动,是越重的东西砸下去声响越大;而舆论场的自由落体运动,却是一地鸡毛最容易被捧上天。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对于一场比赛,名次结果原本应该是最重要的,可是当电视《我是歌手》节目有人退赛时,冠军被冷落在一边,退赛的人反而上了头条。国家领导人出访,本来两国关系是大事,但最容易引发关注的却可能是第一夫人的包。按照首次APEC会议时定下的惯例,每一届东道主向参会领导人及太太团提供统一样式、具有本地特色的休闲服装。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多少人记得APEC会议到底讨论了哪些国际大事,但每一次大会的服装却常被人津津乐道。

舆论的轻规则是由舆论的表达特性决定的。弱传播告诉我们:舆论世界在争夺关注时强者占优势,在争取认同时弱者占优势,在争抢表层中比表面积大者占优势。

舆论要争夺表层,就要想办法涌达表层。重的东西沉入底部,轻的东西浮在表面。光、气、水,这些越是轻的东西,越好传播,这是自然界的常识。质量重的物质,并不是不能浮在表面上,但必须做成像船的模样,要让自己空心起来。空是另一种轻。

舆论的轻规则与舆论的弱定理、情感律相伴相生。弱的东西往往就是轻的,情感需要轻,才能浮于表面,成为表情。

你接受,还是不接受,轻规则都在那里。我们必须习惯和适应舆论这样的“轻现象”,无论对这种“违重”现象感到多么违和,舆论的轻规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些感叹重要的事情无人重视的人,与其鄙视或者无视轻规则的存在,不如好好地想一想,如何让“重”的东西“轻”起来,从而更好地传播!

不过,举重若轻时要避免把舆论变成一地鸡毛。鸡毛可以短暂飞上天,但掉下来的还是鸡毛。应该学会“花粉式传播”,花粉与鸡毛一样是轻的,但最大的不同是花粉包含着有价值的信息,并可以与受体结合,进行繁衍。

[1]王希怡:《激烈竞争催生英国畸形小报文化“要猛料须越界”》,《广州日报》2011年8月14日。

[2]郭瑞:《英国小报简介》,《新民晚报》2011年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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