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有机体都具有“刺激-反应”这类反射性连接。行为主义者认为,所有行为都是通过这种机制组织起来的,尽管复杂有机体的连接可以是习得的并且以各种方式彼此联系,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另有一些观点则承认,复杂有机体亦具有演化而来的专化环路机制,如反馈控制系统等,这些机制内在包含着目标状态和行为可能性评估成分。从此观点的角度来说,认知并非来源于复杂化的“刺激-反应”连接,它来源于个体获得(1)在各种适应性专化中发展出来的灵活决策和行为控制能力;(2)认知表征能力与对具有因果和意向性成分的事件进行推理的能力。
适应性专化机能构成自我调控系统,诸如哺乳动物血糖和体温的稳态调节等很多生理过程都可以看作这类系统的具体表现。这些专化机能在促进适应性行为产生过程中发挥的作用要远远超过简单的“反射”,它具有更宽广的适用情境,同时也更为复杂,如蜘蛛结网。可以想象,仅凭“刺激-反应”这种简单的连接机制,蜘蛛根本无法完成如此复杂的任务。实际上,蜘蛛结网的过程具有很大的动态性和情境依赖性,这也意味着在此过程中,蜘蛛必须具有一定的目标性,同时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自我调节。虽然如此,我们仍然不能称此类专化机能为认知性的(最多可以说具有微弱的认知成分),因为从定义上来说它充满未知性并缺少灵活性:为达成目标的行为可能性与所觉察的情境之间的连接过于固化。此种情况下,机体并不具备灵活处理新异情境所需的因果/意图性理解能力。而这类适应性专化是自然选择面对相对稳定的同一情境演化出来的固化处理模式,因为情境变化幅度很小,灵活性就不具有被选择的必要。
随着生存环境不可预测性的增强,自然选择不得不赋予个体新的认知和决策能力,以识别新异情境并对其进行灵活处理,这个时候,认知和思维开始出现。处理新异场景能力的产生,也意味着因果/意图性成分开始渗入认知过程。于是具有场景适应性的一些新的行为反应模式的出现成为可能。例如,基于具有的因果关系推理能力,黑猩猩可能意识到在某一特殊情境中,必须对可用工具进行新异操作转换才能达成期望目标。一个具有认知能力的个体,本身具有对任务价值和目标进行操作的控制系统,这使得个体具有:
(1)对与价值或目标相关任务进行因果和意图性处理的能力;
(2)对使价值或目标达成的行为进行选择的能力。
这种控制系统描述同哲学上理性行为产生的经典“信念-愿望”模型很相似。它们都认为,探求未知世界的目标和信念使我们产生某种行为意图 [1] 。我们把这种灵活的、个体自我调节来完成任务的认知方式称为“个体意图性 ”(individual intentionality)。在个体意图性的自我调节模型框架下,我们可以说,在某些情境中,个体不是直接通过某种外显行为,而是在行为发出前(或不同外部因素进入情境时)想象可能的处理方式,这时思维就发生了。这里的想象与对潜在知觉经验的“离线”模拟有很大的相似性,而要能够在行为发出前进行此类想象,需要满足前面提到过的三个前提假设:
(1)“离线”表征经验的能力;
(2)通过模拟或推理对表征进行归因/意图/逻辑操作的能力;
(3)自我监控的能力及通过模拟事件发生进而做出深思后决定的能力。
某个行为决策的成功与否,揭示了表征、模拟及自我监控等潜在过程受到自然选择严格的筛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