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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主力会战(续)(会战的运用)

2019年5月23日  来源:战争论 作者:克劳塞维茨 提供人:chengpan27......

无论战争在具体情况下是多么多种多样,我们只要从战争这个概念出发,仍可以肯定以下几点:

(1)消灭敌人军队是战争的主要原则,对采取积极行动的一方来说,这是达到目标的主要途径;

(2)消灭敌人的军队主要是在战斗中实现的;

(3)具有一般性的大的战斗才能产生大的结果;

(4)若干战斗汇合成为一次大会战,才会产生最大的结果;

(5)只有在主力会战中统帅才亲自指挥,在这种情况下他宁愿相信自己。

根据上述五点可以得出一个双重法则,它包含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消灭敌人军队主要是通过大会战及其结果实现的,大会战又必须以消灭敌人军队为主要目的。

当然,在其他手段中也可能或多或少地包含有消灭敌人军队这个因素。也有这样的情况:由于各种条件有利,在一次小战斗中也可能异乎寻常地消灭了敌人很多的军队(如马克森会战);而另一方面,有时在一次主力会战中,主要目的却不过是占领或坚守一个阵地。但总的来说,进行主力会战只能是为了消灭敌人的军队,而且也只有通过主力会战才能达到消灭敌人军队的目的。

主力会战是战争的集中表现,是整个战争或战局的重点,如同太阳光聚在凹镜的焦点上一样,战争的各种力量和条件也都集中在主力会战中,产生高度集中的效果。

几乎在一切战争中,都要在一定程度上把军队集中成为一个大的整体。这表明,不管是进攻者还是防御者,都企图利用这个整体进行一次大的战斗。如果这样的大战斗没有发生,那就说明在敌对感情这个战争的最初动机起作用的同时,还有其他缓和和抑制因素在削弱、改变或者完全阻止这种作用。但是,即使双方都不采取行动(这是过去许多战争的基调),在他们的思想中主力会战仍然是未来的目标,是构成他们的计划的远焦点。战争越是成为真正的战争,越是成为发泄敌对和仇恨的感情以及互相制服的手段,一切活动就越集中在流血的战争中,主力会战也就越加重要。

凡是抱有大的和积极的目的的人,也就是以严重损害对方利益为目的的人,就必然采取主力会战这一手段。主力会战是最好的手段。谁害怕大的决战而逃避主力会战,通常谁就得自食其果。

只有进攻者才有积极的目的,所以主力会战主要是进攻者的手段。尽管我们在这里还不能更详细地确定进攻和防御的概念,但也必须指出,即使是防御者,要想或迟或早地适应防御的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大多也只有采用主力会战这个惟一有效的手段。

主力会战是解决问题的最残酷的方法。虽然主力会战不等于单纯的相互残杀,不在于杀死敌人的士兵,它的效果更多的是摧毁敌人的勇气,但是流血永远是它的代价,而“屠杀”这个词既表示了会战的名称,又说明了它的性质。作为一个人,统帅对于这一点也会感到不寒而栗。一旦想到将要通过一次战斗决定胜负,他的精神上的压力会更大。在主力会战中,一切行动都集中在空间和时间的某一点上,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会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仿佛他们的兵力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无法展开和无法活动,仿佛只要有时间,就可能赢得很大的好处,但实际上时间对我们毫无益处。这种感觉只是一种错觉,但是这种错觉也是不容忽视的。人们在做任何重要决定时都会受这种错觉的影响,当一个统帅要做出这样一种重大决定时,他的这种感觉就会更强烈。

因此各个时代都有一些政府和统帅,设法回避决定性的会战,希望不通过会战也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或者悄悄地放弃自己的目的。于是,那些历史学家和理论家们,就竭尽全力地想从这些以其他方式进行的战局和战争中找到可以代替决定性会战的等价物,甚至找到更高超的艺术。这样一来,在现代,就有人根据战争中合理使用兵力的原则,把主力会战看做是由错误导致的祸害,是正常的、慎重的战争中决不应该出现的病态。在他们看来,只有那些用不流血方式进行战争的统帅才有资格戴上桂冠,而那种真正的婆罗门教义式的战争理论,恰好就是传授这种艺术。

现代历史已经粉碎了这种谬论,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种谬论不再重新出现,不再诱惑当权人物相信这种适合人的弱点,因而容易为人们接受的颠倒黑白的看法。也许在不久以后就会有人认为,拿破仑进行的几次战局和会战是野蛮而近乎愚蠢的,并以满意和信任的心情再次推崇那种已经过时的、装模作样的旧式部署和打法。如果人们听从理论的忠告警惕这些东西,这就是理论的重大贡献。但愿这对我们可爱的祖国的那些军事领域的权威能有所帮助,在这方面做他们的向导,督促他们对这些问题进行认真的考察。

战争的概念和经验也证实了这一点。自古以来,只有巨大的胜利才能导致巨大的成就,对进攻者来说必然是这样,对防御者来说或多或少也是这样。拿破仑如果害怕流血,恐怕也不会获得乌尔姆会战【10】的胜利(这样的胜利在他所有的战争中也是惟一的一次),这一胜利,可以看做是他前几次战局胜利的第二茬收割。因此,不仅那些大胆的、富有冒险精神的或者倔强的统帅力图用决定性的会战这一重要的冒险手段来完成自己的事业,就连那些幸运的统帅,也同样如此。

我们不想听那些不经流血而获得胜利的统帅的故事。如果说血腥的屠杀是残酷可怕的,这只能使我们更加严肃地对待战争,而不应该使我们出于人道让佩剑逐渐变钝,以致最后有人用利剑把我们的手臂砍掉。一次大的会战是主要的决战,但不一定是一次战争或战局中必不可少的、惟一的一次决战。一次大会战能够决定整个战局胜负的情况,只有在现代才是常见的,至于能够决定整个战争胜负的情况,那是极为罕见的例外。

一次大会战所产生的决定意义,不仅仅取决于大会战本身,即集中到会战中的军队的多少和取得胜利的大小,还取决于双方国家及其军事力量方面的许多其他情况。但是,由现有军队的主力进行的大规模的搏斗,也会形成一次主要的决战,决战胜负的规模,在某些方面是可以预测的,但不是所有方面。这样的胜负,即使不是惟一的一次,但作为第一个胜负,对以后的决战也会发生影响。因此,周密计划的主力会战始终应该看做是当前整个军事行动的中心和重心。统帅越是具有真正的战争精神(即战斗精神),越是具备必须和肯定能打垮敌人的感情和想法(即意识),他就越会把一切都放到第一次会战的天平上,希望并力争在第一次会战中夺取一切。拿破仑在他所从事的战争中,大概没有一次不是想在第一次会战中就打垮敌人的。腓特烈大帝进行的战争虽然规模较小,危机也有限,但当他率领一支兵力不大的军队从背后攻击俄国人或帝国军队而想打开一个新的局面时,也同样是这样想的。

会战的成果,更确切地说,胜利的大小,主要取决于下列四个条件:

(1)会战采取的战术形式;

(2)地形特点;

(3)各兵种的比例;

(4)兵力的对比。

只采取正面进攻而不采取迂回的会战,很少能像采取迂回敌人或者迫使对方或多或少地改变正面会战那样收到很大的成果。在复杂的地形上或者在山地上进行的会战的成果同样也比较小,因为在这里进攻力量处处都受到限制。

如果失败者的骑兵和胜利者的骑兵同样多或者更多,那么胜利者追击的效果就会减小,会失去很大一部分胜利成果。

在同样采取迂回敌人或者迫使敌人改变正面作战的方法的条件下,以优势兵力取得的胜利,要比以劣势兵力取得的胜利有更大的成果。勒登会战可能会使人们怀疑这个原则的正确性,在这里请允许我们说一句我们平常不大爱说的话:没有无例外的规则。

因此,统帅利用上述四种条件可以使会战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固然,他冒的危险也会因此而增大,不过,他的全部活动本来就免不了要受精神世界的这个力学定律的支配。

在战争中没有什么比主力会战更重要的了。战略上最大的智慧就表现在为主力会战提供手段,巧妙地确定主力会战的时间、地点和使用兵力的方向,以及利用主力会战的结果。

上述这些都很重要,但是并不能因此就认为它们很复杂,很不容易捉摸。恰恰相反,这一切都很简单,并不需要很多巧妙的艺术,只需要有敏锐的判断力、魄力和贯彻始终的精神,以及朝气蓬勃、敢作敢为的精神,总之要有英雄气概。在这方面,统帅很少需要书本上的知识,他更多地要通过书本以外的其他途径学到知识。

要想进行主力会战,要想在主力会战中主动而有把握地行动,就必须对自己的力量有信心和对必然性有明确的认识,必须有天生的勇气和在丰富的生活经历中锻炼出来的锐敏的洞察力。

光辉的战例是最好的教师,但是,一旦让理论上的偏见像乌云一样遮蔽住这些战例,情况就糟糕了。因为,乌云能使阳光产生折射和变色。这些偏见有时会像瘴气那样扩散开来,理论的迫切任务就是粉碎这些偏见。理智上产生的错误,只能用理智来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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