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御寇
本篇导读
《列御寇》篇由十二章文字组成。第一章，伯昏瞀人与列御寇对话，告诫列子不可炫智。第二章评儒者的自以为是，赞有道之士的淳素自然。第三章，朱泙漫学屠龙而无所用其巧，至人则纯任自然，不用智巧。第四章写庄子织履为生，恬淡志远，有所不为。第五章评孔子喜欢雕琢文饰，以支节为主旨，矫饰性情以夸示于民。第六章评施人望报的观念。第七章写真人能免于内外刑罚。第八章写人心的变化多端。第九章“正考父”一段写态度的谦虚，“贼莫大于德有心”一段批评“中德”，用心机的是贼之大者。“穷有八极”一段写人的穷困和通达成因。第十章记述有人向庄子炫耀得到君主的赏赐，庄子警告他这如同龙颔取珠，总有遭殃的一日。第十章写庄子不仕。第十二章记庄子将死，反对厚葬。本篇节选了经文的八、十二章。
八
孔子曰：『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1。故有貌愿而益2，有长若不肖，有顺懁而达3，有坚而缦4，有缓而焊5。故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6，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则7，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征至，不肖人得矣。』
1深情：情性深藏不露。
2愿：谨厚。益：通“溢”，骄溢。
3顺懁而达：外貌圆顺而内心直达。
4缦：怠慢。
5焊（hàn）：通“悍”。
6急与之期而观其信：给他短迫的期限来观察他的信用。
7则：仪则。
译文
孔子说：“人心比山川还要险恶，比知天还要困难。天还有春夏秋冬早晚的一定时期，人却是容貌淳厚性情深沉。所以有外貌谨后而行为骄溢，有貌似长者而其实不肖，有外貌圆顺而内心刚直的，有看似坚实而内心怠慢，看似舒缓而内心急躁。所以他趋义急如饥渴，弃义急如避热。所以君子要让他到远处来观察他的忠诚，让他在近旁来观察他的敬慎，给他烦难的事情来观察他的才能，向他突然提出问题来观察他的心智，给他短迫的期限来观察他的信用，把钱财委托他来观察他的廉洁，告诉他危险的事来观察他的节操，让他喝醉来观察他的仪态，混杂相来观察他的色态。九种征验得以应验，不肖的人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一二
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1，星辰为珠玑2，万物为赍送3。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弟子曰：『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4。』庄子曰：『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以不平平5，其平也不平；以不征征6，其征也不征。明者唯为之使7，神者征之。夫明之不胜神也久矣，而愚者恃其所见入于人，其功外也，不亦悲乎！
1连璧：并连双璧。
2玑（jī）：不圆之珠。
3赍（jī）送：指送葬品。
4鸢（yuān）：老鹰。
5以不平平：以不平的方式来平等各物。
6征：征验。
7明者唯为之使：自炫己明的人被人支使。
译文
庄子快要死的时候，弟子们想厚葬他。庄子说：“我用天地作为棺椁，把日月作双璧，星辰作珠玑，万物作殉葬，我的葬礼还不够吗？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弟子说：“我恐怕乌鸦老鹰吃了你啊。”
庄子说：“露天让乌鸦老鹰吃，土埋被蝼蛄蚂蚁吃，从乌鸦嘴里抢来给蚂蚁，为什么这么偏心呢！”
用不平均的方式来平均，这种平均还是不能平均；用不征验的东西来作征验，这种征验也不能算作征验。自炫己明的被人役使，神全的人可以应合自然。炫耀明智的人早就不如神全的人了，而愚昧的人还依恃他的偏见沉溺于世俗，他的效果是背离原意的，不是很可悲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