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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解汉朝的工具:党锢之祸

2018年9月23日  来源:我听黄仁宇讲中国历史 作者:倪端 提供人:maxallser12......

瓦解汉朝的工具:党锢之祸

当时的人说“纪纲败废”,我们则只能强调这是社会进化,法制不能跟着调整,只好以道德代替法律的结果。况且宦官、女后、外戚和朋党并不是促成汉朝瓦解的真原因,他们不过是造成事实的工具。

——黄仁宇:《宦官、女后、外戚和朋党》

东汉后期,官僚士大夫中出现了一种品评人物的风气,称为“清议”。善于清议的人,被目为天下名士,他们对人物的褒贬,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社会上的舆论,从而影响到士大夫的仕途进退。大官僚和世家大族为了操纵选举,进退人物,对于这种清议也大肆提倡。在当时政治极端腐败的情况下,这种清议在士大夫中间,多少起着一些激浊扬清的作用。但是风气所至,士大夫相率让爵、推财、避聘、久丧,极力把自己伪装为具有孝义高行的人物,以博得清议的赞扬。

在这时,正巧有东汉的特殊政治环境。东汉的12个皇帝,只有光武帝刘秀和明帝刘庄是成年人登基,其他不是弱冠而立,就是在襁褓孩提中拉来算数。因此洛阳的政局,总是受宦官、女后和外戚的操纵。

安帝、顺帝相继扩充太学,笼络儒生,获得很大的成功。洛阳的太学,有240房,1850间。至桓帝时太学生称3万人,而私人传授学业者动辄聚集门徒数百或逾千。在“学而优则仕”的条件下,这些学人除了当官之外,缺少发展抱负的出路。当然,读书也确是升官发财的梯阶,只是这种机缘难得,有的则踯躅仕途,有的为人“宾客”,还有很多自负清高,在读圣贤书之余,养成一种仗义轻生的风气,不仅自己被窄狭的伦理观念所支配,还更强迫他人一体以个人道德代替社会秩序,这许多条件都构成党祸的根源。

在宦官外戚的统治下,士大夫的仕途被阻塞。他们的党羽和爪牙,控制了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权机构,选举不实的情况更加严重,权门请托,贿赂公行。顺帝初年,河南尹田歆察举6名孝廉,当权的贵人交相请托,占据名额,名士入选的只有一人。桓帝以后,察举制度(察举是汉代至隋代的一种选官制度。王朝根据不同的需要,设立各种科目,指定有关官员担任举主,依规定贡上相应人才,经朝廷检验后给予录用或升迁。定期的察举科目称为常举或岁秋,如孝廉、秀才科;由皇帝不定期地下诏要求贡举的为特科或诏举,如贤良、文学、明经、有道等科。察举的对象,既有平民,也有现任的吏员)更为腐败,时人语曰:“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这种情形,不能不引起社会舆论的抨击,也使太学清议集中到攻击腐败的朝政和权贵,他们还对敢于干犯权贵的人,大加赞扬。

太学生与外戚和宦官的斗争,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在顺帝以前,第二阶段为桓灵时期。在第一阶段,反对外戚宦官的斗争,一般只是个别或少数人的行动,还没有形成一股势力。

早在和帝初年,窦太后临朝,窦宪兄弟专权,骄纵不法,朋比为奸,激起了司徒袁安、司空任随等人的反对,他们采取措施,打击窦氏的党羽爪牙,罢免亲附窦氏的州郡官吏40余人。和帝死后,司空周章因反对外戚专权,企图发动政变,事泄后自杀。安帝末年,宦官与外戚阎显、耿宝相勾结,“嘱托州郡,倾动大臣”,太尉杨震等人反复上书,表示抗议。结果杨震被罢官,愤而自杀。

桓灵以后,朝廷完全为外戚和宦官所把持,连皇帝的废立都操纵在他们手中,政治更加败坏。面对这种局面,更多的官僚和士大夫联合起来,反对外戚和宦官,遭到镇压,从而造成了有名的“党锢之祸”,这是斗争的第二阶段。

桓帝后期,涌现出一大批以清高自守、敢于抨击宦官势力的反对派人物。杜密为北海相,翦除了一批手下县令中宦官的党羽。济北相滕延把劫掠行人的宦官爪牙处死,陈尸路旁。其他如汝南太守刘质,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等,都因与宦官势力斗争而名闻一时。

在反对宦官集团的斗争中,李膺成为著名领袖。李膺出身于望族,他任河南尹时,因打击宦党而获罪下狱,不久复为司隶校尉(专门负责搜捕犯人的官员)。公元165年,李膺第二次被任为司隶校尉,使很多潜在的冲突尖锐化。

当时最有威权的宦官,是中常侍(宦官头子)张让。《后汉书》的《宦者列传》说,“宾客求退让者,车恒数百千辆。”李膺到任方十日,就拿张家开刀。张让之弟张朔,是野王县的县令,被控为“贪残无道”。李膺亲率吏卒在张让家里将他擒获,刚一讯问,立即处死。桓帝责问他还没有请示即行诛杀,李膺的自我辩护,不是依照法律,而是完全根据经史,并且强调孔子作鲁司寇七日,即诛少正卯,他任司隶校尉已十日,实在是:行事过于迟缓。许多宦官害怕李膺,不敢走出宫门。

李膺敢于打击宦官,名声越来越大,士大夫如能得到他的:接待,被认为是莫大的荣眷,称之为“登龙门”。他与太尉陈蕃、南阳太守王畅都受到士大夫阶层的敬意,在太学生中,流传着“天下楷模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的话,就是赞扬他们三人。

以李膺为首的反宦官斗争,引起了宦官集团的嫉恨。公元166年,宦官派人诬告李膺与太学生及郡国生徒朋比为奸,“诽讪朝廷,疑乱风俗”。桓帝遂诏令全国,逮捕“党人”,收捕李膺等200余人。第二年,把“党人”赦归田里,禁锢终身,不得做官。这就是第一次“党锢”。李膺等人虽然遭到压制,但是他们获得了社会上广泛的同情,如范滂离开洛阳返回家乡时,“汝南、南阳士大夫迎之者(车)数千辆”。

公元167年,桓帝死,灵帝继位,太后父窦武为大将军辅政。窦武嫉恶宦官专宠,遂与陈蕃合作,起用被禁锢的“党人”,打算消灭宦官的势力。但因事机泄漏,宦官曹节、王甫发动政变,窦武兵败自杀,陈蕃等人被害。公元169年,宦官侯览使人诬告张俭结党谋反,曹节又乘机奏捕“党人”。李膺、杜密、虞放、范滂等百余人,皆死狱中,其他因仇怨陷害以至于死、徙、废、禁的,多达六七百人。

在搜捕“党人”时,有人劝李膺逃走,但他以“事不避难”的坚毅精神,挺身殉节。范滂的母亲也勉励儿子说:“汝今得与李杜(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某些党人逃亡时,“望风投止”,许多人“破家相容”,这说明,反对宦官专权,客观上反映了人民群众的利益和愿望。后来谭嗣同临刑前,其《狱中题壁》的头一句是“望门投止思张俭”,说的也是这个时候的事。

公元172年,窦太后死,有人在洛阳朱雀阙上书写反对宦官专权的文字,宦官集团又一次四出搜捕“党人”及太学诸生,多达数千人。公元176年,又下诏规定,凡是“党人”的门生、故吏、父兄子弟及五服以内的亲属,都一样免官禁锢。这就是第二次“党锢”。这次党锢持续了十几年,直到黄巾军大起义后,东汉政府才宣布起用他们去镇压农民军。

回过头来,我们如何评价这段历史呢?黄仁宇先生说,对这期间发生的争端,我们很难决定谁是谁非。党锢列传里也提到很多名士对宦官家属宾客集团的诛杀,甚至遇赦的也杀,老母也杀,而一次屠杀到好几百人。当时的人说“纪纲败废”,我们则只能强调这是社会进化,法制不能跟着调整,只好以道德代替法律的结果。况且宦官、女后、外戚和朋党并不是促成汉朝瓦解的真原因,他们不过是造成事实的工具。张让是宦官领袖,后来与外戚出身为大将军者何进作对,可是何进不过是太后的异母弟,张让还有一位“媳妇”,乃是何太后的胞妹,所以很多朝廷中的纠纷,还在家庭内部产生。

传统历史学家写汉亡,或归根于桓灵之间的宠用宦官,或归咎于黄巾军的造反,或归咎于董卓的番兵入卫(番兵是指边境上由少数民族组成的地方部队),而其实大规模内战开始于宦官已被整肃,黄巾已平,而董卓身故之后。公元200年的官渡之战,虽是在汉亡之前,但已经展开了长期分裂的局面。总之,以学阀变而为军阀,这在世界史里是创举。汉代的覆亡,则证明一个政治体系,对各人私利观的完全否定,只能控制一个简单的社会,一到情态繁复,各人口是心非,就无法和衷共济。

要点

这是黄仁宇先生大历史观中“第一帝国”的下篇,介绍了从王莽夺位到东汉的党锢之祸。这其中,有一个主线,那就是东汉的灭亡,其原因是多方面的,这不仅仅是东汉外戚宦官专权和朋党之争的问题。因此,对于这种多方面的原因,一定要注意从社会的深层次结构上来找原因。

概念解释

“度田”:公元39年,刘秀下令在全国度田,即清丈土地,包括核实户口,其目的在于增加政府的租税和赋役收入。然而,由于度田不仅要度农民的土地,也要度豪强的土地,而他们不愿意如实呈报,还想乘机将租税负担转嫁到农民头上。刘秀知道度田不实,对舞弊官员严厉处罚,结果引起豪强暴动。老百姓也因度田时官吏的骚扰,发生起义。面对这种局面,刘秀只得妥协,公开宣布取消度田。

“黄巾起义”:东汉末年,土地兼并十分严重,社会危机日益加深。黄巾起义的领袖张角利用宗教思想,吸引了大批教徒,并于184年起义。因为起义军头戴黄巾,史称“黄巾起义”。由于各部之间缺乏统一的行动,被曹操等人各个击破,最终失败。

“门生”:东汉称儒学宗师亲自授业者为弟子,转相传授者为门生。东汉中后期,渐与宗师形成私人依附关系;魏晋南北朝则成为世族豪强地主的依附人口。

思考题

1.如何评价光武帝?

2.试分析“党锢之祸”的社会背景及失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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