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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书生:王莽

2018年9月23日  来源:我听黄仁宇讲中国历史 作者:倪端 提供人:maxallser12......

毕竟是书生:王莽

王莽则眼高手低,只能宣扬天下大局应当如是,做事经常文不对题,可能被他自己的宣传所蒙蔽。

——黄仁宇:《何以改革者又是书呆子》

之所以使用这个标题,是因为著名历史学家周一良先生写过一本书,名字正是《毕章是书生》。在那本书里,作者回顾了他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情况,觉得正是由于自己是个“书生”,所以当时才做了那么多的事。这个名字起得实在太好,用在王莽身上也极其恰当,所以借过来一用。

王莽也是外戚,他是元帝皇后王政君的侄子。成帝时,王政君的兄弟王风、王商、王音、王根四人相继为大司马大将军,王氏封侯者前后达9人之多,朝廷中重要官吏和许多刺史、郡守,都出于王氏门下。王家势力的显赫,为王莽代汉奠定了政治基础。

成帝时期,贵族官僚骄奢淫逸,横行不法,而王莽却“折节”向学,疏散家财,赡养儒生,博得官吏的称赞,赢得了声誉。公元前8年,王根告退,王莽继任大司马大将军,辅政1年多。哀帝即位后,王莽失势,回到封地。公元前1年,哀帝死,王莽复任大司马,并录尚书事(秦及汉初,尚书是少府的属官,是在皇帝身边任事的小臣,与尚冠、尚衣、尚食、尚浴、尚席合称六尚,因其在殿中主管收发文书并保管图籍,故称尚书。汉武帝时,进一步强化专制,政从己出,尚书因主管文书,地位逐渐重要。起初尚书多用宦官,后经激烈斗争,专用士人。由于尚书在西汉时已成为政府机要部门,所以凡是掌握实权的大臣都领尚书事,如霍光以大将军领尚书事,王风以大司马领尚书事),操纵了西汉政权。

王莽执政后,一方面排斥异己,另一方面又继续采取笼络人心的措施,如封汉宗室和功臣后裔,前后多达200人;对于二千石(太守一级的官员)以上的官吏,年老退休者,终身食原俸的1/3;扩充太学,增加博士人数和太学生名额,给太学建造上万间房舍。这样就取得了相当多人的支持。

与此同时,他还采取了一些社会措施。公元2年,有些地方发生灾害,他捐田30顷、钱百万,分配给贫民。他又在长安城中造五个里,建住宅200区,也就是建设经济适用房,让贫民居住。这些措施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如因王莽不接受皇帝的赐田而上书歌功颂德的,竟多达48万多人。各地官员也不断向王莽献“祥瑞”,为其制造代汉的舆论。这样,到公元8年,他终于一脚踢开刘氏政权招牌,自立为皇帝,改国号为“新”。

因此,黄仁宇先生说,王莽能够在众多的侄儿辈中突现出来,大部靠自己贤能的名誉作本钱,因之能获得作赋名手扬雄以及宗室刘歆等的支持。西汉帝国的问题,则是中央政府逐渐失去对下层的控制,黄河决堤,流民无法周济,也有其他水旱疫疾之灾。面对这些情况,朝廷能提出的办法,又无非吏治,也就是提拔好人,惩罚坏人。所以王莽纵然狡诈,他所处的背景,则是当日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府。西汉的朝廷就产生不了一个强有力的领袖。从他的立场看来,除了篡位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打开出路了。

王莽掌权后,为了缓和矛盾,进行了大规模的改制活动,也就是所说的“新政”。公元9年,刚刚当上皇帝不久的王莽就下诏,历数秦汉社会兼并之弊,“强者规田以千数,弱者曾无立锥之居”。针对此种情况,他宣布“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属,皆不得买卖”。由于土地不均,他规定,凡是家中男子不超过8人,而所占有的土地多于一井(900亩)的,多余部分就必须分给乡里,以符合井田制模式。他甚至还说,“敢有非井田圣制,无法惑众者,投诸四夷,以御魑魅”,也就是说,有谁敢说井田制的坏话,就将他流放到边疆。

王莽颁布这个诏令的目的,并不是真正要改变私人的土地所有权,也不是要改变奴婢的社会地位,而是想冻结土地和奴婢的买卖,以图缓和土地兼并和农民奴隶化的过程。但是,地主官僚继续买卖土地和奴婢,结果以此获罪的不可胜数,因此他们强烈反对这个诏令。3年后,王莽不得不取消这个诏令,“诸名食王田,皆得卖之,勿拘以法;犯私卖买庶人者,且一切勿治”。

公元10年,王莽又推行了“五均六筦”法。“五均”是在长安以及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等大都市设立五均司市师,管理市场。每季的中月,司市官评定当地物价,叫做“市平”。物价高过市平,司市官照市平出售;低于市平,则听民买卖;五谷布帛丝织等生活必需品滞销时,由司市官按平价收买。“六筦”是由国家掌握盐、铁、酒、铸钱、五均赊贷等五项事业,不准私人经营;同时控制名山大泽,“诸采取名山大泽众物者税之”。王莽推行五均六筦时,仿效了汉武帝的办法,让一些大商人插手。但是武帝凭借国家的力量,能够基本上控制这些商人,而王莽则无力控制,结果这些人“乘传求利,交错天下,固与郡县通奸,多张空簿,府藏不实,百姓愈病”,反倒成为他们谋取个人利益的好途径,所以王莽实行的五均六筦,也失败了。

王莽还推行了一条民愤极大的措施。公元7年,他下令加铸错刀、契刀和大钱3种钱币,规定分别值五千、五百和五十,与原有的五铢钱同时流通。后来,他废错刀、契刀与五铢钱,另作小钱,并且颁令禁盗铸。此后,他又改作金、银、龟、贝、钱、布,名曰宝货,分为五物、六名、二十八品。这种屡易货币的做法,也加速了百姓的破产步伐。

黄仁宇先生为王莽的新政归纳了两条:一为农业政策,一为商业政策,都属于传统的“食货”范畴,其理想则是农民都有田种,货物既流通,价格也公平,高利贷则绝迹。这种理想,牵涉围家社会的根本,目标远大,可是根据王莽自己所发的诏书来看,汉初以来假设全民平等的赋税制度,因为“豪民侵凌,分田劫假”,已经名不副实。由于财政困难,公卿以下月禄才得帛一匹,“课计不可理,吏终不得禄”,所以黄仁宇先生说,这时候还以为所要的改革可以通过一纸文书颁布,而天下欣然影从,也未免太天真了。

另外,王莽还对其他方面也多有更张。比如,他把中央和地方的官名、官制、郡县名和行政区划,都大大加以改变,甚至连新朝的国号也多次变更,有“新家”、“新室”、“黄室”、“新成”、“新世”、“薪世”,或单称为“薪”,不过,这一切把戏都没有能够挽救失败的命运。

黄仁宇先生指出,西汉与东汉之交,有两件事情值得注意:一是政府管制力量降低,民间士族大姓兴起。二是官僚机构膨胀,据估计中央地方官吏逾13万人。光武帝刘秀崛起于民间,他利用前者的力量,而不受后者的羁绊,王莽则反之。他不能与巨家大姓抗衡,却偏要下诏书和他们作对;均田应在农村着手,政府经商也要组织普通商人作第二线及第三线的支持,但他对这些事全未考虑。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黄仁宇先生分析说,王葬可能精神失常,他做皇帝时总是接受外间至大的压力,也经常通宵达旦地工作。然则,他也有很多我们在今日视做离奇的办法,例如事前造成理想上的数学公式都须用在真人、实事上,以一种象征性的指示当作实际的设施,注重视觉听觉上的对称均衡,不注重组织的具体联系,这些都与传统中国思想史有关。这也是初期政治早熟,技术供应不及时的产物,因为统治如此庞大的帝国,而社会结构又是那样的盘根错节,任凭是谁,也会毫无办法。

王莽又喜欢“符命”,也就是说,他迷信原始型的信仰,并企图利用这种带有神秘性的色彩,来支持他的王朝。但是由于他的眼高手低,做事经常文不对题,结果落得个身首异地。所以,作他的传记者只要把他的诏书前后摘录,也可以给人看出这位改革专家,实际上仍是一个大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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