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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词与思想2:使其移动,还是使谁拥有它

2020年10月22日  来源:思想本质:语言是洞察人类天性之窗 作者:(美)史蒂芬·平克 提供人:oujiao81......

也许你会觉得,上节中我们借助的框架翻转理论仅仅为了解释pour the glass with water(用水倒入杯中)这么个违背语法的小问题,竟然能扯出这么多思想工具来。不过请注意,这些思想工具并不是位置格构式的专属,它们还可以用来解释英语中的其他构式问题。不仅如此,在对其他构式进行解释的过程中,我们还将发现更多诸如此类的思想工具。

“与格”(dative)构式包含一对语法构式,其中一个与内容格构式相仿,而另一个则包含两个“裸宾语”(naked objects)。

Give a muffin to a moose.

用松饼喂麋鹿。

Give a moose a muffin.

喂麋鹿松饼。

第一种构式被称为“介词与格”(prepositional dative),因为它包含一个介词to;第二种构式被称为“双宾语与格”(ditransitive or double-object dative),因为动词后面跟着两个宾语,而不是一个。传统语法将这两个短语分别称为间接宾语和直接宾语;当代语言学家则通常将它们简单地称为第一宾语和第二宾语。

我们在位置格构式中看到的那4个不可学性悖论的要素,在与格构式中也全都存在。第一,这对构式含义相近。第二,这个替换构式所涉及的动词并不在少数。

Lafleur slid the puck to the goalie.

拉弗勒把冰球传给了守门员。

Lafleur slid the goalie the puck.

拉弗勒传给守门员一个冰球。

Danielle brought the cat to her mother.

丹尼尔把猫带给妈妈。

Danielle brought her mother the cat.

丹尼尔带给妈妈一只猫。

Adam told the story to the baby.

亚当讲故事给婴儿听。

Adam told the baby a story.

亚当给婴儿讲故事。

对于一个聪明的孩子来说,这种构式习得起来相对容易一些,其中的句型也比较容易归纳出来:如果一个动词能够出现在介词与格构式中,那么它也同样可以出现在双宾语与格构式中,反之亦然。

第三,儿童确实是通过习得掌握这种句型的。在儿童的日常用语中,你可以发现许多这种双宾语的话语。这些话不可能是孩子们从父母那里听来后记下来的。

Mommy,fix me my tiger.

妈妈,给修修我的老虎。

Button me the rest.

系上我剩下的扣子。

How come you’re putting me that kind of juice?

你怎么给我倒那种果汁呢?

Mummy, open Hadwen the door.

妈妈,给哈文开门。

我和格鲁彭所做的那个wug测试表明,那些受训学会说norp the pig to the giraffe(用敞篷车把猪送到那只长颈鹿那儿)的受试儿童会对这个结构进行归纳推理,并能说出norp him the horse(用敞篷车把他送到那匹马那儿)。成人也一样在归纳推理与格构式。在20世纪80年代,当to fax(发传真)进入日常会话时,没过多久,人们就开始说Can you fax me the menu(能传真给我那个菜单吗?)人们这种开放精神还表现在他们将e-mail动词化地使用在与格I’ll e-mail him the directions(我会用电子邮件把说明书发给他)上。

第四,悖论就出在这里——归纳在两种与格构式中都遭遇了反例。下面是一些只能用于介词与格的动词。

Goldie drove her minibus to the lake.

戈尔迪开面包车去湖边。

*Goldie drove the lake her minibus.

Arnie lifted the box to him.

阿尼给他举起箱子。

*Arnie lifted him the box.

Zach muttered the news to him.

扎克低声地给他讲那个新闻。

*Zach muttered him the news.

而下面是一些只能用于双宾语与格的动词。

The IRS fined me a thousand dollars.

美国国税局罚了我1000美元。

*The IRS fined a thousand dollars to me.

Friends, Romans, countrymen:Lend me your ears!

朋友们、罗马兄弟们、同胞们:借给我你们的耳朵!

*Friends, Romans, countrymen:Lend your ears to me!

第五,两种与格构式都能参与的动词和只能参与一种的动词所传达的意思似乎是同一种类型的。Slide the puck(滑冰球)和lift the box(举起箱子)是移动东西的方法;tell a story(讲故事)和mutter the news(咕哝新闻)是传播事情的方式。这里,这个悖论还是儿童到底是怎么做到既能归纳又能巧妙地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开那些例外的,即使那些例外看上去似乎非常武断。

当我们面对位置格这个悖论的时候,我们的解决办法是将那个替换构式想象成一个在“致使运动”和“致使变化”间转换的格式塔。与格构式也不例外,它所涉及的也是一个格式塔转换的问题,只不过这个转换是在“致使运动”和“致使拥有”间进行的。Give a muffin to a moose(用松饼喂麋鹿)的意思是“致使一个松饼移动到一只麋鹿嘴里”,而give a moose a muffin(喂麋鹿松饼)的意思是“致使麋鹿拥有了松饼”。

这似乎又是一次无谓的纠缠,因为通常情况下,致使运动的后果就是致使拥有。有了一个可运动的东西,你就得致使它移动到某人那里,以便那个人能够获得它。当然,即使你拥有的那个东西不能运动,或者连形状都没有,它也可以被想象成隐喻意义上的运动。在这个隐喻中,“所有物”是“东西”、“拥有者”是“位置”、“给予”是“运动”。这样我们就可以说The condo went to Mar(公寓归了马弗),或者Marv kept the condo(马弗保管公寓),即使公寓不可能从空间上移动到任何地方去。

尽管如此,这两种识解在认知上是有差别的,因为并不是所有致使运动的行为都能致使拥有。请考虑一下下面这些同音异义词。

Annette sent a package to the boarder.

安妮特把包裹寄给寄宿生。

Annette sent a package to the border.

安妮特把包裹寄往边境。

就第一个句子来说,你可以使用与格规则说Annette sent the boarder a package(安妮特给寄宿生寄包裹)。但如果第二个句子使用与格规则Annette sent the border a package(安妮特给边境一个包裹),这句话就毫无意义了,因为边境是个没有生命的实体,所以它不可能认领一个包裹或其他什么东西。所属物的概念通常只适用于有生命的实体。这就是为什么一些动词拒绝进入双宾语构式的直接原因。举例来说,*Goldie drove the lake her minibus(戈尔迪驱车来到湖边)这个句子意味着那个湖现在拥有了面包车,但这是讲不通的。

不仅某种“致使运动”与“致使拥有”不兼容,而且有些“致使拥有”与“致使运动”也同样是不兼容的。当我们说Cherie gave Jim a headache(切丽令吉姆头疼),我们的意思是说,切丽致使吉姆拥有头疼,我们可以假定切丽是个令人讨厌的女人,因此,她滑稽可笑的行为使吉姆感到头疼,但没人会认为,头疼长了两条小腿从切丽的脑袋跑到了吉姆的脑袋里。毫无疑问,Cherie gave a headache to Jim(切丽把头疼给了吉姆)听起来会非常不自然,尽管并不是不可以这么说。

即使两个与格构式听起来一样自然,但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它们之间的意思差别。在谈论一垒手时,如果说Pedro threw him the ball, but a bird got in the way(佩德罗把垒球抛给了他,但一只鸟挡住了球的去路),人们就会觉得有点儿怪异。但是如果这么说,Pedro threw the ball to him, but a bird got in the way(佩德罗把垒球抛向他,但被一只鸟挡住了去路)就没有问题了。这是因为,对于许多动词来说,双宾语构式意味着受事者实际拥有那个所属物,而不只是该物体朝着它的位置被送出。出于类似的原因,Senor Jones taught Spanish to the students(琼斯先生给那些学生们讲西班牙语)就等于说琼斯徒劳地教一些一个单词都不记的笨蛋。但如果说Senor Jones taught the students Spanish(琼斯先生教学生们西班牙语)则意味着学生们现在已经了解一些西班牙语了——他们隐喻性地拥有了它。

说到隐喻,许多表示交流的动词都适用于与格构式,比如,Ask me no questions(别问我问题)、I’ll tell you no lies(我不跟你说谎)、Sing me no song, read me no rhyme(不要为我唱歌,不要为我咏诗)。这就好像我们把“思想”看成“东西”、“知道”看成“拥有”、“交流”看成“发送”、“语言”看成“包裹”。这种隐喻有时被称为“导管隐喻”(conduit metaphor),我们可以从一些关于思想、言论和教学的表达式中看到它。举例来说,我们“收集”(gather)想法并“付诸”(put into)言语,如果我们的措辞不是“言之无物”(empty)或“空洞”(hollow)的,我们就可以把这些思想“传递”(get across)给我们的听众,而我们的听众则可以对我们的话语进行“解码”(unpack),并“领会”(extract)其中的“内涵”(content)。

这里,我们又遭遇了位置格构式的另一个难题,而且在解决这个难题的过程中,我们又开启了通往思想机制的另一扇窗户。

致使运动和致使拥有间的格式塔转换(即使能够隐喻性地拓展概念)并不足以区分哪些动词能够进入与格构式,哪些则不能。看来,这个问题也同样中了那个认知灵活性的诅咒:我们的心智有潜力把所有事件都识解成“拥有的改变”,但是我们需要对为什么它对某些动词如此青睐,而对另外一些却置之不理的原因作出解释。为什么一个英语使用者可以throw someone a box(通过把盒子扔给他使他拥有它),但却不能lift him the box(通过给他抬起盒子使他拥有它)?为什么你能tell him the news(告诉他这个消息)却不能mut ter him the news(嘀咕他这个消息)?

之所以出现这个困惑还是因为我们观察问题的立足点离那些真正发挥作用的认知细节太远了。一旦走近些,我们就能够发现一些较细的含义点,而正是它们授权我们的心智只将某些类型(而不是其他类型)的“发送”和“交流”识解为“使拥有”。

给予类动词可以完全符合逻辑地出现在两种与格构式中:

feed(供给)、give(给予)、hand(交给)、lend(借给)、loan(贷款)、pay(支付)、sell(销售)、serve(供应)、trade(交易)

表示迅速地把作用力分配给一个物体,将其沿着弹道发送给一个接受者的动词,就像Lafleur slapped him the puck(拉弗勒猛击他的冰球)中的slap那样,也能同时出现在两种与格构式中:

bash(猛击)、bat(用球棒击球)、bounce(弹跳)、bunt(顶撞)、chuck(轻拍)、flick(轻弹)、fling(猛动)、flip(轻击)、heave(投掷)、hit(打击)、hurl(猛掷)、kick(踢)、lob(抛高球)、pass(传递)、pitch(投)、punt(踢悬空球)、roll(滚动)、shoot(射击)、shove(猛推)、slam(摔)、slap(掌击)、slide(滑动)、sling(投掷)、throw(扔)、tip(翻倒)、toss(辗转)

就像位置格替换构式那样,这里起决定作用的也是物理学。表示对一个物体持续施力以使其保持运动的动词(而不是表示把物体猛弹出去的动词)均不喜欢双宾语构式(问卷调查证实这种差异)。这解释了为什么lifting him the crate(给他举起箱子)听起来有些别扭的原因,这类表示持续施力行为的动词还包括:

carry(搬运)、drag(拖拉)、haul(拖运)、hoist(吊起)、lift(举起)、lower(降下)、lug(拉)、pull(拖)、push(推)、schlep(携带)、tote(手提)、tow(牵引)、tug(用来拉)

即刻发生事件(例如,投掷)与延迟发生事件(例如,拖拉)间的差别在语言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语言学家把这一普通含义领域,即状态和事件在时间上的分布方式称为“体”(aspect),注意不要与另一个记时概念“时态”相混淆。在第4章探讨时间概念的时候,你会看到“体”的差别在语言和推理的许多领域中都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不只在我们当前所谈论的与格构式中。

针对交流问题(前面提到的关于ask和mutter的问题),双宾语构式所采取的是两种不同的识解态度。它很乐于接纳那些明确指定信息种类或目的的动词,例如,ask(只适用于一个问题所涉及的信息)、read(只适用于写出来的东西):

ask(询问)、cite(引用)、pose(提出讨论)、preach(说教)、quote(引述)、read(读)、show(说明)、teach(教)、tell(告诉)、write(写)

但那些限定说话方式的动词却遭到双宾语构式的百般阻挠,这类动词包括:

babble(喋喋不休)、bark(厉声道)、bawl(大声宣布)、bellow(吼叫)、bleat(咩咩)、boom(发隆隆声)、bray(叫)、burble(发咕咕声)、cackle(咯咯叫)、call(呼叫)、carol(歌颂)、chant(唱)、chatter(唠叨)、chirp(尖声地说)、cluck(咯咯叫)、coo(唔唔地叫)、croak(用嘶哑的声音说)、croon(低吟)、crow(啼叫)、cry(叫喊)、drawl(慢吞吞地说)、drone(低沉地说)、gabble(七嘴八舌地说)、gibber(胡扯)、groan(呻吟)、growl(咆哮)、grumble(嘟囔)、grunt(咕囔着说)、hiss(发出嘘声)、holler(大喊大叫)、hoot(大声叫嚣)、howl(狂喊着说)、jabber(快而含糊地说)、lilt(用欢快的节奏唱)、lisp(口齿不清地说)、moan(呻吟着说)、mumble(含糊地说)、murmur(私下抱怨)、mutter(咕哝)、purr(满意地说)、rage(发怒)、rasp(粗声粗气地说)、roar(吼叫)、rumble(低沉地说)、scream(尖叫)、screech(尖着声音讲)、shout(喊叫)、shriek(尖声发出)、squeal(高密)、stammer(结巴着说)、stutter(口吃)、thunder(大声喊出)、trill(用颤声说)、trumpet(发出喇叭般的声音)、tsk(啧啧)、twitter(吱吱叫)、wail(哀号着说)、warble(用柔和的声音唱出),wheeze(喘息着说),whimper(呜咽),whine(哀诉)、whisper(耳语)、whistle(吹口哨)、whoop(高声说)、yammer(大声抱怨说)、yap(瞎讲)、yell(大叫)、yelp(叫喊)、yodel(用真假嗓子互换着唱)

这就好比人们对发音方式的专注打破了“交流即发送”的咒语,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们的心智只好借用物理术语将这些行为识解为“制造噪声”。

与格构式为我们展现的最后一个含义世界是“帮助”(helping)或者“伤害”(hurting)的概念世界。世界上的许多语言中都有一个用于标识“一个受益于一种行为的人”的专门标记,语言学家把这个标记叫作“受益格”(benefactive)。英语中,受益格通常由介词for引导,例如,Gentlemen still open doors for women(先生一直为女士开门),或者She bought a house for her fiancé(她为未婚夫买了一所房子)。一些受益格还能用于与格的交替构式中:你既可以说buy a house for your fiancé(为你未婚夫买房子)也可以说buy your fiancé a house,或者build a house for your fiancé,build your fiancé a house(为你未婚夫建房子)。但只有受益格还不够:Gentlemen open women doors(绅士为女士开门),或者He fixed me my car(他修好了我的车)这类说法就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归根结底,这个问题的罪魁祸首还是双宾语构式的含义问题,即“致使拥有”问题。在这两个听起来怪怪的句子里,不是因为门被绅士打开了,那个妇女就过来占有了这个门,也不是因为汽车被修理了,那个客户才拥有了汽车的主权(汽车原本就是他的)。

通常情况下,一个受益格只有在受益者真正受益(收到某种东西)的情况下才能进入双宾语构式,即使这样的情况,也只有部分类型的动词才能进入。其中一类是表示“为了使某人拥有某物而做某事”的动词,例如,Oh Lord, won

想让我跟你结婚,你得先为我宰一条龙。

Cry me a river!

为我泪流成河吧!

God said to Abraham,"Kill me a son."

上帝对亚伯拉罕说:“为我杀了你的一个儿子吧。”

非标准美语中还有另一类常见的“自助式构式”(help-yourself construction)。

Why don具熊把一只小猪倒立起来时,他们就会说bear pilked him(小熊倒立他)。成人也同样进行归纳:苹果电脑操作系统告诉其用户Allow power button to sleep the computer(允许电源开关让电脑休眠),意思是允许电源开关进入“睡眠”模式;hover the mouse over the box(令鼠标悬停在框处),意思是令光标悬停。

同样有例外。一些不及物动词抵制因果施事者进入句型。

The baby is crying.

婴儿在哭。

*The thunder is crying the baby.

*雷声哭婴儿。

The frogs perished.

青蛙死了。

*Olga perished the frogs.

*奥尔加弄死了青蛙。

My son came home early.

我儿子回家得早。

*I came my son home early.

*我回我儿子家早。

还有一些及物动词抵制把因果施事者排除。

We’ve created a monster!

我们创造了一个怪兽!

*A monster has created!

*一个怪兽创造了!

She thumped the log.

她猛击那块木头。

*The log thumped.

*木头猛击。

He wrecked the car.

他毁坏了汽车。

*The car wrecked.

*汽车毁坏了。

同样具有明显的任意性。仅举两个例子来说明这点:你可以说march sol diers home(让士兵行军回家),但不能come them home(来他们家)。而当你煮龙虾时,你可以说the lobster boiled(龙虾煮熟了),但当你做煎蛋时,你却不能说the omelet made(炒蛋做了)。

同样框架翻转。使役构式背后的格式塔转换没有位置格构式和与格构式那么神秘,因为使役的两个构式显然不是相同的含义。The cookie crumbled(曲奇碎了),意味着发生了某事;She crumbled the cookie(她弄碎了曲奇),意味着某人致使某事发生。然而,使役构式中的概念转换远不只把一个因果施事者拼接到一部心智影片的片头那么简单。当你分别使用make或cause时,比如,She made the cookie crumble(她把曲奇弄碎了)或She caused the cookie to crumble(曲奇是她弄碎的),情况就是那样的。这么说吧,为了让一个使役构式得以应用,你要么得赤手空拳地制造一起因果关系事件,要么就让它像一只台球噼噼啪啪地撞在另一只球上那么直截了当地发生。你完全可以说She made the cookie crumble by leaving it outside in the cold(因为她把曲奇落在天寒地冻的屋外了,所以曲奇都碎了),但是如果你说She crumbled the cookie by leaving it outside in the cold(她把曲奇落在天寒地冻的屋外,她把曲奇弄碎了)就不太合适了。同样,你可以说Darren caused the window to break by startling the carpenter, who was installing it(因为达伦吓到了正在安装玻璃的木匠,所以玻璃打碎了),但在这种场景下,如果说Darren broke the window(达伦打碎了玻璃)就有悖常理了。你可以说Fred caused the glass to melt on Sunday by heating it on Saturday(因为弗雷德周六对这块玻璃进行加热,所以周日它就熔解了),但Fred melted the glass on Sunday by heating it on Saturday(弗雷德周六对这块玻璃进行加热,周日他把玻璃熔解了)听起来就有些怪异了。

使役构式倾向于事件的结果与施事者所希望的结果的一致性。假如我们那个弄碎曲奇的女士希望曲奇碎掉,但由于她的关节病太重,她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弄碎它们,她知道如果把曲奇冷藏几分钟它们自己就能粉碎,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不能把她的行为描写成crumbling the cookies(把曲奇弄碎)了。如果事件的结果并不是一个行为的最终目标,使役构式则不能使用。尽管to butter的意思是“致使黄油涂到……上面去”,但当国王首先把黄油涂在高贵的黄油刀上,然后再把刀上的黄油涂在皇室的面包片上时,我们却不说The King buttered his knife(国王把黄油涂到餐刀上),这是因为把黄油涂在刀上并不是最终目标,而是达到这一目标的手段。

就其自身而言,这种直接效应会削弱我们谈论因果关系的能力。直接因果关系是一种幻觉上的东西,在倍数足够大的万能显微镜下面,它会从视线中消失。当我要削一个苹果时,我得首先作出决定,然后将这一神经冲动传输到我的胳膊和手上,进而使肌肉收缩,以此来支配手指运动。然后,手再支配刀,刀再接触苹果表面,使苹果表皮破裂。尽管这一系列行为有些迂回,但我们对整个这个事件链有着清晰的感知,比起让一个仆人来削苹果,这个过程要直接得多。在描述一个事件时,我们必须首先选择一个粒度,即一个内部子事件被忽略不计的事件单位。对于一起由人发起的物理事件来说,由于肌肉收缩以及每一起先于后果的物理事件都处于该粒度的内部,因此你可以用拳头或者一脚踢出球“打碎玻璃”。但当这个因果链涉及另外一个人类施事者时,比如一个不小心的玻璃安装工,这个链接就超出了那个粒度,因此那个主要的行为就不再被看成是使役动词所要求的直接方式后果了。

心理学家菲利普·沃尔夫通过一系列实验证实,当人们使用使役动词时,他们会把由直接后果引起的、有预谋的以及没有介入其他施事者的事件挑选出来。例如人们判定:一个女人,只有在调整变光器开关时,而不是在打开烤面包机时,她才能dimmed the lights(把灯调暗);一个男人,只有在摇动旗竿时,而不是在风天举旗时,他才能waved the flag(挥舞旗子);一个男孩,只有在戳气球时,而不是让气球碰到天棚上的热灯泡时,他才能popped a balloon(弄爆气球)。

心智世界观的粒度是可以调整的。从高处俯瞰,尽管福特的生产行为与一辆从装配线上下来的T型发动机小汽车之间的因果链上存在着许多介入链接,但我们仍然可以说“亨利·福特制造汽车”或“布什入侵伊拉克”。贝尔托·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的《来自一个读史书的劳动者的问题》(Questions from a Worker Who Reads)的灵感正是来自于概念语义的这一特性。

Who built Thebes of the seven gates?

是谁建造了7座城门的底比斯?

In the books you will find the names of kings.

在这本书里你将看到那些国王们的名字。

Did the kings haul up the lumps of rock?……

是那些国王把岩石瓦块搬上去的吗?

The young Alexander conquered India.

年轻的亚历山大征服了印度。

Was he alone?

就他一个人吗?

Caesar beat the Gauls.

恺撒打败了高卢人。

Did he not have even a cook with him?

他该不会连个烧饭的都没带吧?

不难看出,在上面的例子中,还是那个直接效应在起作用,不同的是,这里,它是在一个新的粒度中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当我们透过那个只能观察到位高权重的领导人行为的历史广角镜头聚焦事件的时候,使役动词会将那个与后果直接相连的因果链切断。因此,我们不会说“新保守派的知识分子们入侵伊拉克”,尽管是在他们的影响下布什才作出的决定;我们也不会说“本·拉登入侵了伊拉克”,尽管如果没有“9·11”事件的借口,布什也不会理直气壮地吹响进攻的号角。当然,我们也不会说“不明蝴蝶选票真相的佛罗里达选民们入侵了伊拉克”。

说话者预期他的听众能够分享他头脑中的那个粒度,但如果他们不能,那么交流就失败了。举例来说,笛鸻是一种可爱的小水鸟,它们系着个小领结,整天在科德角海滩上飞来飞去,仿佛一群装着发条的小玩偶。笛鸻属于濒危物种(尽管它们似乎无处不在),为此,当地政府对它们的筑巢地采取了保护措施。尽管我对上述情况有所了解,但当我第一次看到《普罗温斯敦旗帜》(Provincetown Banner)上的那个标题PLOVERS CLOSE PARKING LOT(笛鸻关闭停车场)时,我半天没回过神来。当时我的脑海中一直闪现着这样一幅画,一群一字排开的小水鸟飞过停车场的入口,致使交通瘫痪。我当时心想,这应该是我所见过的最愚蠢的事情了,但当我在下一页看到了另一条新闻DOG FECES CLOSES BEACHES(狗粪关闭了海滨)时,才恍然大悟。

使役构式符合自由意志论。大多数表示人类行为的动词都不能参与使役构式,即使那些行为在某种意义上是受先前事件驱使的。你不能说,比尔凭着他对特拉沃尔塔的印象“弄笑了”(laughed)黛比;你也不能说,由于朱迪和强尼一起离开了聚会随后又带着他的戒指回来了,所以朱迪“弄哭了”(cried)莱斯利;你同样不能说,由于那个乐队指挥给唐·科莱昂提供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机会,所以他和他“签了”(signed)那个合同。这与这些行动本身被看成是自愿的(例如,签署合同)还是非自愿的(例如,笑和哭)无关。由于人类行为被概念化为施事者内心所拥有的某种隐藏原因,因此,局外人是无法直接致使其发生的。

“人类行为源于内部品质或冲动”这个隐喻是通过物理事件动词表现出来的。有两种物理事件动词可以随时参与到使役构式替换中。一类是表示运动或体态方式的动词,即摇滚乐式的动词,这类动词包括:

bounce(反弹)、dangle(摇摆)、drift(漂移)、drop(下降)、float(浮)、fly(飞)、glide(滑移)、hang(垂下)、lean(倾斜)、move(移动)、perch(栖息)、rest(休息)、revolve(旋转)、rock(摇滚)、roll(滚动)、rotate(旋转)、sit(坐)、skid(打滑)、slide(滑)、spin(自旋)、stand(站立)、swing(摇摆)、turn(翻转)、twist(扭曲)、whirl(旋转)、wind(缠绕)

另一类是表示状态变化的动词,例如,弯曲与折断、生长与收缩,或者硬化与软化等,这类动词还包括:

age(变老)、bend(弯曲)、blur(模糊)、break(断裂)、burn(烧毁)、char(烧焦)、chill(冷藏)、chip(削)、collapse(崩溃)、condense(浓缩)、contract(收缩)、corrode(腐蚀)、crack(裂纹)、crash(崩溃)、crease(弄皱)、crinkle(起皱)、crumble(粉碎)、crush(压碎)、decrease(减少)、deflate(缩小)、defrost(解冻)、degrade(降低)、diminish(减少)、dissolve(溶解)、distend(膨胀)、divide(分裂)、double(加倍)、drain(耗尽)、enlarge(放大)、expand(扩大)、explode(爆炸)、fade(褪色)、fill(填满)、flood(淹没)、fold(褶皱)、fracture(断裂)、fray(磨损)、freeze(冻结)、fuse(融合)、grow(成长)、halt(停止)、heal(治愈)、heat(加热)、ignite(点燃)、improve(提高)、increase(增加)、inflate(膨胀)、light(点亮)、melt(融化)、multiply(繁殖)、pop(流行)、reproduce(再生)、rip(撕裂)、rumple(弄得乱七八糟)、rupture(破裂)、scorch(烧焦)、shatter(粉碎)、shrink(萎缩)、shrivel(萎缩)、singe(烧焦)、sink(下沉)、smash(粉碎)、snap(拉断)、soak(吸入)、splay(张开)、splinter(分裂)、split(劈开)、sprout(发芽)、steep(充满)、stretch(拉伸)、tear(撕掉)、thaw(溶解)、tilt(翘起)、topple(倒塌)、warp(扭曲)、wrinkle(起皱)

但这类动词中大多数描写一个物体发射出某种东西的词却抵制使役构式,例如,光束、声音或某种物质。因此,在使役句中,你不能说glow a light(洋溢一道光)、whine a saw(牢骚一句格言)、bubble a sauce(冒泡一种酱),或者其他意为发射的动词。

blaze(发光)、flame(泛红)、flare(闪耀)、glare(眩光)、gleam(闪烁)、glisten(闪亮)、glitter(闪光)、glow(发热)、shimmer(闪烁)、shine(闪耀)、sparkle(闪耀)、twinkle(闪烁)

blare(发出嘟嘟声)、boom(发隆隆声)、buzz(发嗡嗡声)、chatter(喋喋不休)、chime(发出和谐声)、creak(发咯吱咯吱响)、fizz(发嘶嘶声)、gurgle(咯咯声)、hiss(发出嘘声)、howl(狂喊着说)、hum(哼出)、peal(大声发出)、purr(发咕噜声)、splutter(气急败坏地说)、squawk(诉苦)、swoosh(嗖地发射)、thrum(弹)、vroom(发呜呜声)、whine(哀诉)、whump(拟声)、zing(发尖啸声)

drip(发出)、emanate(散发)、erupt(爆发)、foam(起泡沫)、gush(喷出)、leak(漏出)、ooze(渗出)、puff(喷出)、radiate(辐射)、shed(流出)、spout(喷射)、sweat(流出)

这就好像在说,这类爆发与人类的行为是一样的,它们均源自于内在动力,因此,它们绝不承认其他任何作用于其粒度上的直接原因。

此外,抵制使役构式的动词还包括意为“不复存在”的动词。你不能说To die a mockingbird(去死一只知更鸟)、Decease Bill(死亡比尔)或者Mr.Gorbachev, fall down this wall(戈尔巴乔夫先生,倒塌这堵墙),这类动词还有:

decease(死亡)、depar(离开)、die(死亡)、disappear(消失)、disintegrate(瓦解)、expire(期满)、fall apar(崩溃)、lapse(流逝)、pass away(逝去)、pass on(去世)、perish(灭亡)、succumb(死)、vanish(消失)

这并不等于说那个直接导致某物灭绝的概念是不可言喻的。实际上,英语中存在着大量的屠杀和毁灭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词语。

assassinate(暗杀)、butcher(屠杀)、crucify(钉死)、dispatch(处死)、electrocute(使触电身亡)、eliminate(干掉)、execute(判处死刑)、garrote(绞喉)、hang(吊死)、immolate(献祭)、kill(杀死)、liquidate(消灭)、massacre(大屠杀)、murder(谋杀)、poison(毒死)、shoot(射杀)、slaughter(屠杀)、slay(残杀)

abolish(废除)、annihilate(湮灭)、ban(禁令)、blitz(闪击)、crush(粉碎)、decimate(大批杀害)、demolish(破坏)、destroy(毁灭)、devastate(消灭)、exterminate(破除)、extirpate(灭绝)、finish(结束)、obliterate(消灭)、ravage(蹂躏)、raze(夷为平地)、rescind(撤消)、

ruin(毁灭)、tear down(拆卸)、terminate(终止)、waste(废弃)、wipe out(消灭)、wreck(失事)

与那些表示灭绝的动词坚决抵制外来因果施事者的事实正好相反,上面这类表示蓄意伤害的动词执意保留它们的因果施事者。你不能用Bill killed(比尔杀了)来形容他死了,或者用The building razed(建筑物夷平)来说那座建筑物坍塌或烧毁了。英语让人们既能谈论主动消亡也能谈论被动消亡,但要借助不同的动词。这就好像语言采取了一个存在的立场,或许是个道德的立场——当某些东西基于年事、平和的外因、自燃、内部腐坏或者携带自我毁灭的种子等原因而不复存在时,这样的消亡与那些恶意蓄谋的后果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这并不是英语的独到之处,其他许多语言也都采用不同的动词描写死亡和谋杀,尽管它们可以容忍其他动词有自发和强制的双重用途。

请注意,我提出用道德情感来解释使役动词的句法,并不是为了借助什么引人注目的修辞手段来活跃语法课堂的气氛。事实上,道德和使役动词所利用的是同一种人类行为的心理模型。道德判断最适用于那些意图明确的行为者。这恰恰也是使役构式的主语的角色说明。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对及物和不及物构式的熟练使用可以被用来框架一个道德论点的原因。

通常情况下,使役构式会将一个责任方当事人暴露出来,但在被动表达式中,它们也可以不提及这个肇事者。被动使役构式的这一特点使得它成了掩藏及物动词的施事者,并进而掩藏责任方身份的一个最方便的手段,就像毫无诚意的里根总统的那句臭名昭著的忏悔Mistakes were made(错误已然铸成)那样,这句话现在已成为了公众人物用于推诿的老生常谈了。不过,不及物动词的使役构式(也称非宾格构式)则更胜一筹。它不仅隐藏原因,而且根本就不承认这个原因的存在。The ship was sunk(船被击沉了,被动式)隐含着一个肇事者的存在,尽管这个肇事者可能是未知的,但The ship sank(轮船沉没了,不及物式),就好像沉船不过是个意外事故而已,也许是缺乏定期检修,也许是厄运的冲击或者是俗话所说的“天灾人祸”(尽管没有神)。为了寻找证据来证明某个新闻机构可能正试图为自己开脱责任,或者暗示冲突中的一方或另一方有罪,媒体监管机构有时会对包含使役动词的主动式、被动式和不及物式的新闻头条进行统计。例如,一家亲以色列集团就曾对路透社一些盛行的新闻头条进行过指责,以BUS BLOWS UP IN CENTRAL JERUSALEM(中央耶路撒冷巴士爆炸)为例,这个标题中使用了一个不及物动词,目的是以此淡化人们对肇事方的关注。正如该集团的语言学家杰弗里·普勒姆在其博客中谈论关于语言学与公共事物时所说的,“用Bus Blows Up(巴士爆炸)来描述一起如此暴力的事件,这实在令人费解。该暴力事件中,恐怖分子身缠炸药,在闹市区挤上一辆拥挤的公交巴士,他引爆身上的炸药,造成13人死亡,毫无疑问,他的目的是要一举炸死尽可能多的犹太人……而路透社对此事件的报道,听起来就像公交巴士是自行爆炸的一样”。

顺便说一下,动词得到或失去因果主语的语言现象并不都是使役规则造成的。生活中,人们能够致使某事发生的方法实在是数不胜数,正因如此,很多生活领域中的使役动词都是人们肆意杜撰出来的,所以它们未必是使役规则的产物。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一些使役动词似乎凌驾于我前面所提及的那些原则之上。不过它们的叛逆行为往往是专业性的:如果他是个击球手,你可以walk someone(让他走);如果他是个病人,你可以bleed him(给他抽血);如果他是个婴儿,你可以burp him(使他打嗝)。下面这些动词的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使役了:to shine a light(用灯照亮),是瞄准的意思;drive(驱车)、sail(航海)、walk(散步)、waltz(跳舞),或者带某人到某处转转,是陪伴而不是逼迫的意思。

在结束我在本章对通往人性之窗的语言所做的探讨之前,让我来总结一下我的这个语言传奇。我们看到,语法构式的替换结构所反射出来的是认知的格式塔转换:致使运动与致使变化、致使运动与致使拥有,发生与致使发生。这些转换赋予了每对语法构式微妙的含义差别,同时反映出一种情景的不同识解方式。动词的那些令它们看似不可学的挑剔属性是可以在两个层面上得到解释的:在宏观层面上,我们看到,一些类动词之所以拒绝进入一种语法构式,是因为它们的含义与该构式根本不兼容。例如,throwing a cat into the room(把猫扔进房间),并不是改变房间状态的方法;driving a bus to the lake(驱车到湖边),并不会致使那个湖拥有任何东西;laughing a person(弄笑一个人),并不适用于一个有自由意志的施事者。但由于人们有能力将自己捻进认知的椒盐卷饼里,还几乎能以任何方式去识解几乎任何事件,因此,要想预测到最后一个动词的用法,人们不得不对那些能够或者不能进入一个语法构式,并且含义相近的动词微类进行细心观察。不负众望,这些动词微类不仅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个性的认知层面,而且还为我们展现了一些基于这些个性的隐喻:能够运动或变化的整体团、能够即刻或延时实施的作用力、包括思想和好运在内的财产以及自发或者引发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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