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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消物理主义:舍弃旧有术语

2020年7月19日  来源:人人都该懂的哲学 作者:【英】彼得·卡夫 提供人:heidong86......

副现象论的不合理性让我们重新回到心脑同一论:就疼痛的例子而言,神经纤维放电引起了疼痛这种心灵状态,疼痛引起了新的电化学运动,继而又引起了尖叫和抱腿的行为。回忆一下第1章中提到过的莱布尼茨的“不可分辨者的同一性”原则,它能帮助我们看到心脑同一论中存在的问题。

当两个事物同一的时候,假如某件事对其中一个事物而言必然是真的,那么,它对另一个事物而言必然也是真的。众所周知,神经活动的发生和物理位置、电信号强度、化学激素水平有关,所以,如果说神经活动就是人的心理状态,就是沉思、记忆和希望,那么,这些心理状态同样也和物理位置、电信号强度、化学激素水平有关。但是,我们能说“希望”距离左耳一尺远吗?能说“这些神经细胞”与考试取得了好成绩有关吗?

取消物理主义(eliminative materialism)又被称作“心灵消失的理论”,它给出了一个强势的回答。简单地说,取消物理主义主张“别再提它们了,我们要舍弃旧有的术语”。之前的许多理论都试图用感知、想法、信念等词汇来解释人的行为,但这些理论都源于民间心理学(folk psychology)。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以前的理论要被取代了。有人预测,民间心理学终将被行为的神经解释取代,进而导致现在使用的术语全部被遗弃,当然,这只是一种预测。以下是两个类比。

科学家们曾经认为,正是由于燃素被释放到空气中,才会发生燃烧,但是,燃素说最终被氧理论取代,“燃素”这个概念也被舍弃了。人们曾经坚信让人精神错乱的是恶魔,但在现代文明社会,恶魔理论早已被抛弃了,取而代之的是神经学医学理论。现在,已没人再认为精神错乱是因为恶魔,认为神经学知识是缺乏对恶魔的理解了。我们也不会认为,神经系统具有恶毒的动机或狡诈的性格。总之,之前围绕恶魔建立起的一整套理论都被抛弃了,恶魔这个实体意义上的概念也同理论一起被抛弃了。

和以上的逻辑类似,取消物理主义者认为,人们不需要担心神经活动无法解释可感受性质或意向性,随着对神经活动理解的逐步发展,人们将会抛弃那些旧有的心理学词汇,生活在一个思想清晰的、属于神经学解释的新世界里。到那时,人们可能会继续使用旧有的词汇,但那是另一种情形了,就像人们虽然明白能否看得到太阳只是因为地球在自转,但仍说太阳“在升起”一样。

取消物理主义者的主张确实有很多缺陷。毕竟,在现阶段,我们还很难说民间心理学的理论全都是错的。我们能运用民间心理学有效地预测他人的行为。而且,信念、感知、希望、欲望等概念也是不可避免的,它们并非只是理论上的概念,我们还能亲自体验到。因此,与燃素或恶魔不同,现有的心理学词汇不能被简单地从概念体系中驱逐出去。

如果要保留现有的心理学概念,或许我们还需要一种更科学的理论来对其进行解释。毕竟,刺激大脑的特定部分确实可以使人体验到特定的感受。这是将心理活动解释成神经活动的一个证据。但这并不能反驳二元论,要注意,即使当且仅当特定神经纤维放电时,人才感到疼痛,也依旧不能把疼痛与神经纤维放电等同。它们可能只是紧密相关,又或者后者是前者的原因,但绝不代表二元论就一定是错误的。我们再来看看奥卡姆剃刀定律(Ockham's Razor)。

中世纪的逻辑学家奥卡姆(William of Occam),更准确地说,是他的弟子,提出了如下的方法论原则:如无必要,勿增实体。这句话就是说,对于用较少的东西同样可以做好的事情,切勿浪费较多东西去做。如果说心理状态仅仅是用于补充说明物理状态,那它完全可以被去掉。只要把一切都交给神经学,大脑的种种都能被弄清楚,比如说哪种特定的神经放电对应哪种心理状态。但这种理论也存在一些问题,我们要小心提防。

如果说痛苦、回忆必须源于人类这一套特殊的神经状态,那么按照这个逻辑,我们就会得到这样一个结论:章鱼、鲸鱼、外星人都无法感受痛苦、拥有回忆。毫无疑问,不同物种具有不同的神经结构,其他物种可能缺少人类的某些特性,但我们却不能否认它们也有意识,也能感受到喜怒哀乐。

心脑同一论或许能避免上面提到的同一物种歧视(homo-bioprejudice)和沙文主义(chauvinism)的问题,相对而言,或许是更加完善的理论。不过,如果要理解心脑同一论如何避免歧视和沙文主义,我们就必须引入类型和记号(type/token)(14)之间的差别。那什么是类型和记号呢?举个例子,如果有人问“你们今天都卖什么啤酒”,你可以从类型方面来理解,比如说卖5种啤酒;你也可以回答到底有多少瓶啤酒,比如每种20瓶,一共就是100瓶,即100个记号。

现在,有些心脑同一论者主张,可以把同一类型的心理事件理解为同一类型的物理事件,即认为它们是类型之间的对应关系。但是,这种方式的心脑同一论其实并不能避免歧视和沙文主义。与之相反,记号主义则主张,一个单独的心理事件对应一个单独的物理事件,而同一类型的心理事件并不对应同一类型的物理事件,即认为它们是记号之间的对应关系。也就是说,心理事件和神经事件,即物理事件并没有绝对的对应法则。

人类、章鱼、外星人都能感受疼痛,且疼痛是同一类型的心理事件,但是,并不因为它们是同一类型的心理事件,就一定要对应于同一类型的物理事件。但这又立即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既然对应不同的物理行为,那这些感受为何都能被称作“疼痛”呢?下面我们来看看与之相关的具体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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