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此类研究通常也会设计让其他参与者可以惩罚那些自私行事的参与者,但在惩罚别人的同时,施加惩罚者也会受到极大损害。这同样也是一种利他主义行为,因为施加惩罚者对自己造成了伤害,但却很有可能为小组带来收益。
在这样的研究中,有一定百分比的参与者通常都会表现出采取这种利他主义行为的倾向。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利他主义行为通常对自私行事的参与者都会产生一定效果。具体来说,自私行事的参与者通常会停止自私的行为,从而为小组带来额外的收益。简言之,对做出利他主义行为的参与者本人来说,他做出利他主义行为后所得的收益比不这么做时要糟糕,但同时小组作为一个整体,收益则会增加。
值得注意的是,这样的利他主义行为从演化上来看并不一定是一种稳定的策略。也就是说,可以表明(通常都是通过电脑模型实现的)在某种情境下,采取此类利他主义行为的参与者在繁殖过程中并没有足够多的优势,从而无法保证这种利他主义行为倾向可以在群体中保留下来。然而,在其他情境下,此类利他主义行为从演化上来看可以是一种稳定的策略。
另外一些研究探究了在什么样的条件下,这一类的合作和利他主义行为会成功或者不成功。此类研究表明,这类行为可以成功的条件极有可能在现代人类首次出现时,也就是距今大约100000年到200000年时就出现过。这些条件包括小规模的群体(早期人类几乎肯定都是在规模相对较小的社群中活动)、群体成员的迁入迁出相对较少(这同样是一个极有可能出现在早期人类群体中的条件)、与其他群体极有可能有激烈竞争(早期人类不同群体之间竞争和冲突的程度还远不明了,但是如果这种竞争和冲突很普遍,也并不会让人惊讶)。简言之,有理由认为,此类利他主义行为可以成功的条件极有可能是出现在现代人类从与其他人类种类(现在已经灭绝)最后的共同祖先分支出来的时候,也就是在大约100000年到200000年前。
同样地,这些都只是初步结果,但已经很好地表明了在对包括合作、利他主义、惩罚、信任(接下来我将会进一步探讨)等与我们的伦理行为有关的命题进行以经验为基础的研究时可以使用的某些方法。尤其是,我们的演化历史在塑造我们的伦理倾向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一点已经变得越来越明确了。尽管还有很多研究可以做,但很明显,前面所提到的这些以经验为基础的研究探讨了我们通常所认为的伦理行为的演化优势和劣势,它们将继续帮助我们理解伦理倾向的起源。
信任博弈在结束这一节之前,我想对关于我们伦理倾向的相关研究进行一个简短的概述。这些研究表明了在另一个层面上对这些倾向进行研究时可以使用的方法,而这里所说的另一个层面就是生物化学层面。
在种类繁多的人类互动中,包括在伦理互动中,信任都是一个关键因素。举个例子,根据你我彼此之间信任程度的不同,我们对彼此所做出的行为会完全不同。这些行为包括涉及道德因素的行为,比如我们是否彼此分享食物等资源。重申一下,如果我们信任彼此,那么我们的所作所为就会跟不信任彼此时完全不同。
近些年来,研究人员开始研究某些生物化学因素对信任行为的影响。思考一下下面这个被其作者称为信任博弈的研究。与最后通牒博弈一样,这个博弈同样涉及在两个参与者之间分钱。同样假设你和我在进行这个博弈。博弈开始的时候,你和我都得到了12美元。让我们把我的角色称为“给予者”,把你的角色称为“分享者”。我的角色是把我的一部分钱给你。具体来说,我可以选择给你0美元、4美元、8美元或12美元。
不管我给你多少钱,实验组织者都会额外给你两倍于此的钱。举个例子,如果我拿出4美元给你,实验组织者会额外给你两倍,也就是说他们会额外给你8美元。因此,现在除了最初的12美元,你还有我给你的4美元,加上实验组织者额外给你的8美元,这样一共是24美元。如果我把全部12美元都给你,实验组织者仍然会给你两倍,也就是额外给你24美元,加上你最初的12美元,你就总共得到了48美元。
根据我给你的钱数,也就是0美元、4美元、8美元或12美元,你手中最终的钱数会是12美元、24美元、36美元或48美元。此时,你会如何与我分享你的钱,甚至你是否会与我分享,都已经完全取决于你了。你可以分给我0美元到48美元之间的任意金额。重点是,与最后通牒博弈不同,我无法选择拒绝你。重申一下,一旦我给了你一部分钱,我对整件事的后续发展就再也不会产生影响,最终我们每个人可以拿到多少钱,完全由你决定。
这个博弈的回报情境可以总结为图28-3中的回报矩阵。其中,每一个我可能给你的钱数下面都有一个大格子,格子里是我的每个选择可能产生的回报。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比最后通牒博弈更难应付的博弈。如果我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而且认为你也会如此,我不会分给你一分钱。原因很简单,如果我认为你只会考虑个人利益,那么自然就会认为不管我给你多少钱,你都会自己留起来。所以,如果我一分钱都不给你而是全都留在自己手里,我会得到更好的结果。另一方面,如果我相信你不会只考虑个人利益,那么我就会分给你一些钱,相信你会把从实验组织者那里得到的额外收益分给我一些。简言之,这个博弈的结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参与者是自私行事还是相互合作,参与者如何预估对方的行为,以及最重要的是,取决于给予者对对方有多少信任并且希望对方能分给自己多少钱(如果对方会分的话)。
图28-3 信任博弈回报矩阵
这个实验发现几乎没有给予者会因为完全的不信任而选择不把钱给分享者,同样地,也几乎没有分享者完全自私行事而不与给予者分钱(也很少有人只分很少的一部分钱)。考虑到在前面一节中讨论过的实验结果,这样的结果可能就一点儿都不令人意外了。
仅这个实验结果就为我们的行为提供了额外数据,与前面讨论过的数据非常相似。但是,在这个实验中,实验组织者感兴趣的主要是与信任的生物化学基础有关的因素。用非人类参与者进行的研究表明,一种叫催产素(一种与神经元间交流有关的分子)的神经递质会影响社会行为。研究人员好奇的是,催产素是否会影响信任博弈参与者之间的信任程度。(顺别提一句,不要把催产素和奥施康定混淆了,后者是近期新闻里常见的止疼药。)
这个研究的结果让人印象深刻。催产素可以大幅提高信任程度。在参加博弈前,大约半数的给予者都被注射了催产素,而剩余给予者则被注射了安慰剂(在一个好的实验中,这个步骤将用双盲法进行,也就是说,参与者和研究人员都不知道哪些参与者接受了催产素、哪些接受了安慰剂)。那些接受了催产素的给予者,他们的信任程度急剧上升,这主要反映在他们愿意分给分享者的钱数大幅增多了。
在此基础上,研究人员继续探究这些效果是否可以归因于信任以外的其他因素。简单来说,这些额外的研究强有力地表明,产生前面的结果是因为催产素对参与者的信任程度产生了影响,而不是因为其他因素的影响。
正如前面提到过的,信任在我们的大量行为中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包括友谊、政治、经济和几乎所有的社会互动。信任在我们的很多道德行为中也扮演核心角色。就像前面讨论过的,你和我如何对待彼此,包括我们采取在道德上认为值得称赞的行为,比如与他人分享食物和其他资源、帮助彼此渡过难关等,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就是你我是否信任彼此。前面所概述的这些还都是初步研究,但已经可以为我们解释道德行为背后的生物化学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