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大脑刺激,我想说的最后一点同样关乎目前我为改变大脑所做出的一切努力,我们需要知道这样一个基本事实:没有人能成为超人。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可能会想:“太棒了,我们可以利用神经可塑性了!”但研究表明,“认知增强”更多的是消除因基因差异而产生的个体差异,并不会把我们变成一台超级计算机(如罗伊在其论文中所说的那样,它不会让我们“超出人类本身的正常功能范围”7 )。就好比小时候不管我吃了多少蛋白质,身高都无法超过1.5米(我家族中女性的基因极限)一样,同样的道理,虽然大脑有可塑性,但也有限制。
综合以上原因,既然手机上已经有了功能完备的计算器,我还需要额外努力地训练自己的数学能力吗,这样真的值得吗?对我来说,这是值得的,因为它让我信心大增,同时我意识到,只要克服了最初的厌恶心理,并开始享受整个解题过程,其实自己有很多的潜能可以发掘。
我又想到了逻辑推理——这种技能虽然和数学推理密切相关,但又不尽相同。就和数学,还有目前为止我研究的大部分内容一样,逻辑推理对人的大脑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它主要取决于执行功能(特别是工作记忆)来保持思维的连续,从而得出合乎逻辑的答案。
就数学而言,我很欣慰地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对大脑做出改变,我只需要知道自己的数学能力就在那里等待发掘,只是被自己的不自信掩盖了而已。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摆脱逻辑推理的困境——不只是因为如果我的数学能力还可以,那么推理能力应该也不赖。
不可否认,我一直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小时候我经常和继父发生冲突,因为对他来说,逻辑就是一切。我记不清他对我说过多少次,没有必要对一切都感情用事,只需要慢慢地、合乎逻辑地思考就好。这可能是因为他在宪兵队军事官长的家庭成长,也可能因为他有瓦肯人(《星际迷航》中的外星人,信仰严谨的逻辑和推理。——译者注)血统。不管怎样,可以说我们就逻辑和情感在生活中起到的作用有着很大的分歧。
事实上,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对于情感的重要性,至少我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当我们做决定时,大脑前额皮层中某个特定的区域会把情感信息与逻辑信息结合起来。针对该部分受到损伤的人的研究发现,当面临两种在逻辑上都没有优势的选择时,他们很难做出决定。看来,在没有合乎逻辑的选择时,我们会完全依靠情感,如果没有不合逻辑的直觉和情感,我们就会感到茫然不知所措8 。但是,研究表明,当涉及我们所爱的人或事时,情感对于做出理性决定毫无帮助,反而会让我们得出对自己不利的结论。这让我想起了在牛津大学阿玛尔的试验里,我对数学的恐惧让自己不能专注思考眼下的问题。对数学思维和逻辑思维而言,情绪的妨碍都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因此,对于“逻辑与情感”的问题,我们似乎不能简单地给出一个答案。在理想情况下,我们需要做到二者兼顾。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考虑到无意识认知偏差的作用,不管我们喜不喜欢,即使是我们认为最合理的决定,也可能受到认知偏差的影响。哈佛大学内隐联系项目(Project Implicit)的研究人员试图通过projectimplicit.com网站上的一系列在线测试来测试人们的认知偏差,这些简短的测试能立刻告诉你无意识偏差对于决策影响的结果。就我个人的经验来看,这些结果相当发人深省。
我一直认为自己并不会相信“高脂肪食物不好”的观点——我知道合理饮食应该是所有营养都适量摄入,也会以此为根据来选择自己的膳食,如果我喜欢吃薯条或者巧克力,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根据对食物态度的内隐联系测试,我会将“可耻”“恶心”“不可接受”等字眼与蛋糕、饼干等高脂肪食物联系在一起,而对于水果和蔬菜之类的低脂肪食品,则会选择“健康”“成功”等积极词汇。此外,虽然意识中我对任何有组织的宗教都不感兴趣,但宗教内隐联系测试结果表明,我对佛教的看法最为积极,然后是基督教,最后是犹太教和伊斯兰教。我不禁好奇,在日常生活中,我究竟有多少无意识的偏见?我是对伊斯兰教恐惧而不自知的人吗?尽管我倾向于自由的左派,但各种新闻还是让我不知不觉地转变了看法吗?而我对于佛教和基督教的喜爱,是不是源于我从小受到的基督教育和最近对冥想的热爱?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内隐联系都如此令人震惊,我很开心地发现,无论在家庭还是在工作中,我都能平等地对待男性和女性,在科学工作方面也不会对女性存在偏见(这可能是因为我跟很多心理学研究者交流过,相比其他科学领域而言,这一领域的从业者更具有代表性)。在同性恋态度测试中,我更倾向于将“快乐”“可爱”之类的词汇跟同性恋者联系在一起,而非异性恋者。
这些内隐偏见对于日常思维过程有着怎样的影响目前尚不清楚,但研究表明,当我们的信仰与面前的证据相悖时,大脑会发生转变,试图让自己信奉的事情变得能站得住脚。正因为如此,即使有的时候事实摆在面前,人们仍然会受到阴谋论的影响。矫正偏见的唯一方法就是公开审视自己的信仰与摆在眼前的事实,仔细想想那些你在不知不觉中做出的假设。我建议大家去尝试一下内隐联系测试,它真的很有趣。
“认识自己”是我在努力提升大脑技能的过程中反复遇见的一个主题。你如果知道自己的极限是什么,并了解其中的缘由,那么就更有可能从源头上解决遇到的问题。
我最终还是决定不进行逻辑训练。在开始进行大脑训练之前,我觉得自己大脑中的情感回路已经足够强大,所以需要通过加强逻辑的部分来达到平衡,但现在,我不太确定是否应该这么做了。我一直记得,在费城研究创造力的约翰·库尼奥斯对我说过,根据解决问题的倾向,他的研究将人分为两大类,其中一类是“分析性”问题解决者,他们通过对各种可能选项进行稳定、缓慢的分析来解决问题。库尼奥斯发现,这类人的左脑相对比较活跃(这么看来“左脑等同于逻辑”的想法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虽然事实上远不止这么简单)。而另一类人被库尼奥斯称为“洞察力者”(insightfuls),他们倾向于通过洞察力来解决问题,并且在休息时右脑活动相对较多。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有点“碰运气”的成分,因为在顿悟之前,他们基本上都是一筹莫展。库尼奥斯的研究发现,有一些初步的证据表明这些不同的解决问题倾向很可能源自遗传,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会有太大变化。这意味着,我们生来就已经被定型——要么是逻辑型,要么是创意型,并且倾向于一直保持不变。
在堪萨斯州的时候,利拉·克里斯科让我做了很多创意测试和洞察力测试。虽然我并不想自吹自擂,但我的测试成绩的确要比平均水平高很多。虽然我们并没有测试在休息时大脑哪一边更活跃,但其他结果表明,我并不是逻辑性很强的瓦肯人,而是所谓的洞察力者。
我真的想让自己脱离这一类型,转向逻辑型大脑吗?这似乎与我天生的特质相去甚远。虽然我的确想改变一些自己与生俱来的特质(其中最明显的两个就是焦虑和容易分心),但我也许并不希望通过减少创造力来让自己更富有逻辑,因为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当作家的……
如果你想要提高自己的逻辑能力,有证据表明,大量时间的逻辑问题练习(并且得出正确答案)会改变你大脑的生理结构。在美国加州大学的一些研究中,法学预科生如果在法学院入学考试(LSAT)之前参加过逻辑推理速成班,只需要十周,他们的大脑额叶和顶叶之间就会产生连接——这两个区域对于逻辑思维能力非常重要。
在连续十周的时间里,志愿者每天都会进行逻辑题练习,这的确是很大的一笔时间投资,尤其它针对的还是你自己都不太确定是否想要提高的能力。不管怎样,当我就这项研究进行咨询时,首席研究员西尔维娅·邦奇(Silvia Bunge)没让我加入实验,因此我不能确切地说这种方法是否有效。不过,你如果想尝试一下,可以在网上免费下载法学院入学考试的复习资料。
此外,我还在网上找到了一些类似的逻辑推理测试,主要是企业用来折磨那些来应聘的毕业生的。我自己试着做完了测试,得分处于中间水平——还算不错,但也不拔尖。而我对这样的结果没什么意见,是可以接受的。
有趣的是,当跟一个朋友谈到放任自己的逻辑能力不管的决定时,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如果我选择不在某一方面训练大脑是担心它太过优秀,那么这就意味着我已经开始相信大脑改变的可能性了。最初我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总会发现至少一两处无法改变的东西,但我不得不承认,大脑的适应能力的确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所做出的改变,一些是改变了思维模式,一些是通过练习去发掘自己本就拥有的能力,还有的则是针对我之前并没有意识到的无意识认知偏差。尽管改变思维方式有很多不同的途径,但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朝着你希望改变的方向努力,几周后就会看到效果。
只需三步,轻松拯救你的数学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