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自然选择主导的适应性进化理论是科学史上最成功和最有影响力的观点之一。它统一了整个生物学领域,并对很多其他学科产生了深远影响,包括人类学、心理学、经济学、社会学,甚至是人文学科。提出自然选择理论的非凡天才查尔斯·达尔文与他的著名观点同样闻名于世。
由于我与大多数同行意见相左,认为自然选择主导的适应性理论作用有限,你可能认为我想要“否定”达尔文,或者贬损在文化与科学领域围绕达尔文进化论产生的个人崇拜。恰恰相反。我要赞扬这些成果,还要重新阐述被遗漏、被曲解、被忽视和被遗忘近一个半世纪的达尔文思想,从而转变大众对它们的认知。我并非要像研究《塔木德》那样逐字剖析达尔文进化论;确切地说,我关注的是今天的科学,我相信达尔文的观点对于当代科学仍有未充分挖掘的价值。
在试图传播达尔文思想的丰富内涵时,我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要让人们明白我们其实并不了解真正的达尔文,他是一位比我们公认的更伟大、更富创造力和洞察力的思想家。我确信,现在大多数认为自己是达尔文主义者(即所谓的新达尔文主义者)的人对达尔文的认识是完全错误的。真正的达尔文已被从现代科学名人录中除名了。
达尔文的第一部伟大著作《物种起源》(On the Origin of Species by Means of Natural Selection)的主题就是自然选择主导的进化,哲学家丹尼尔·丹尼特(Daniel Dennett)称其为“达尔文的危险观点”。在这里,我想说达尔文的“真正”危险的观点是配偶选择主导的审美进化观点,也就是他的第二部伟大著作《人类的由来及性选择》(The Descent of Man, and Selection in Relation to Sex)探讨的主题。
为什么达尔文有关配偶选择的观点如此危险呢?这种想法对于新达尔文主义者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因为这相当于承认自然选择对于进化的推动作用是有限的,也无法科学地解释整个生物界。在《人类的由来及性选择》一书中,达尔文提出自然选择不可能是进化的唯一推动力,因为它不能完全解释我们在生物界中看到的如此多样的装饰器官。
达尔文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摆脱了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他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每当我看到雄孔雀的尾屏,就觉得难受!”因为其过分华丽的图案看起来没有任何生存价值,和其他自然选择影响下的遗传特征也不一样,雄孔雀的尾巴似乎是在驳斥《物种起源》中的所有观点。达尔文最终得出了有另一种力量也在推动进化的结论,这对于拥护达尔文的正统适应主义的人来说是一次不可原谅的背叛。因此,达尔文的有关配偶选择的理论在很大程度上一直处于被压制、曲解、篡改和遗忘的状态。
配偶选择主导的审美进化论是一个如此危险的观点,以至于必须把它从达尔文主义中剥离出去,才能维护自然选择解释万物的能力。只有当达尔文的审美进化论重新成为生物学和文化的主流时,我们才算拥有了一门能够解释自然界中美的多样性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