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说话、写报告、写文章,也都属于说的范畴。
说到底有多重要?我想大家可能都有自己的体会。有些朋友经常说,有些人就是能说会道,没什么真本事,就因为这个别人被重用,其实这种说法里,隐含着好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们不会说,或者不会表达,本身是我们思想混乱,不成体系的结果。这一点是讲自我表达。同样,为什么很多人说话说不到点上?因为他不知道事情的本质或者重点是什么,这也想说,那也想说,导致听的人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自然也就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
第二个问题,不知时,不知量。就是什么情况下,该如何说话,说什么话,说到什么程度。因言获罪的人多了去了,因为一句不知轻重的话,得罪人的情况更普遍。所以,说话不可不慎重。
第三个问题,我们很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或者说不好话,是因为我们有求于人,所以老话说:求于人者畏于人。有些时候,我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能会用一些花言巧语,或者自以为高明的逻辑,以此去让别人自己钻入我们的圈套,其实,这也是一种求于人,更会畏于人。其实,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换了对方是你,一旦发现对方的这点小聪明,你会怎么想呢?
第四个问题,随便议论人。口不臧否人物,是《晋书》对阮籍的评价:“籍虽不拘礼教,然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臧否意即褒贬,阮籍修养深厚,说话小心谨慎,从不轻易褒贬他人。其实,随便评论别人,臧否别人,是我们修养不够,俗话说:修己以清心为要,涉世以慎言为先。
以上的问题,还都属于我们普通人和普遍意义上的说,但是,对于领导者而言,说和听一样重要,而且,有时候比听更要慎重。
今天我们再分享一些《列子·说符》的内容,前边有个几篇,重点是讲的《说符》的故事,这一篇重点讲《说符》里和说话有关的内容。
先来看一段原文:
关尹谓子列子曰:“言美则响美,言恶则响恶;身长则影长,身短则影短。名也者,响也;身也者,影也。故曰:慎尔言,将有和之;慎尔行,将有随之,是故圣人见出以知入,观往以知来,此其所以先知之理也。度在身,稽在人。人爱我,我必爱之;人恶我,我必恶之。汤武爱天下,故王;桀纣恶天下,故亡,此所稽也。稽度皆明而不道也,譬之出不由门,行不从径也。以是求利,不亦难乎?尝观之《神农有炎》之德,稽之虞、夏、商、周之书,度诸法士贤人之言,所以存亡废兴而非由此道者,未之有也。”
简单翻译一下:
关尹对列子说:“说话声音好听,回响也就好听;说话声音难听,回响也就难听。身体高大,影子就高大;身体矮小,影子就矮小。名声就像回响,行为就像影子。所以说:谨慎你的言语,就会有人附和;谨慎你的行为,就会有人跟随。所以圣人看见外表就可以知道内里,看见过去就可以知道未来,这就是为什么能事先知道的原因。法度在于自身,稽考在于别人。别人喜爱我,我一定喜爱他;别人厌恶我,我一定厌恶他。商汤王、周武王爱护天下,所以统一了天下;夏桀王、商纣王厌恶天下,所以丧失了天下,这就是稽考的结果。稽考与法度都很明白却不照着去做,就好比外出不通过大门,行走不顺道路一样。用这种方法去追求利益,不是很困难吗?我曾经了解过神农、有炎的德行,稽考过虞、夏、商、周的书籍,研究过许多礼法之士和贤能之人的言论,知存亡废兴的原因不是由于这个道理的,从来没有过。”
这一段里有个重点,就是:慎尔言,将有和之;慎尔行,将有随之。
其实,这段话是说给领导者,或者想成为领导者的人的。字面的意思是,如果你说话谨慎,就有人附和你;如果你做事谨慎,就有人跟随你。
可能大家会觉得,这是什么逻辑?如果明确了,这个话的对象是领导人,结合下文,就好理解了。作为领导者,一言一行当然要慎重,古代的帝王,说的话都是法律,所以领导者本身是法度的制定者,如果自己说话随便,做事不慎重,不把自己定的规则当回事,那自然没有人愿意附和你,更不会有人跟随你。用后边的例子来说,你自己是否遵守规则,但是考察你是否言行一致的权力在别人手里。就是所谓的:度在身,稽在人。所以,对于领导者,能否带头遵守规则,是存亡兴废的关键。这就是《管子》里说的:上服度,则六亲固。
我们现在有很多忽悠式的领导,为了达到目的,胡乱承诺,为了激发大家的积极性,画大饼,把未来说的天花乱坠,最后吹的自己都信了,而被忽悠的人,基本都是在旁边看笑话。因为他们,才是那个拿着尺子考核你的人。
多说一句,我们现代人更喜欢拿尺子量别人,而很少有人愿意拿尺子量自己。对于领导者而言,是否愿意拿尺子量自己,我想,上边这一段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我们做什么事,别人怎么评价,其实我们无权干涉,也干涉不了,与其过度的关注别人的评价,不如依心而行,只要不愧对自己的良心,别人怎么评价就随他去吧。如果被别人的评价所左右,失去自我,那更可悲。
我们一般提到“说”,绝大多数的时候想到的是如何表达自我,其实我们忽略了,一个人非常重要的一项能力,也属于说话的范畴,就是提问的能力。人和人的交流和沟通,很多时候都是在一问一答之间实现的。而对于领导者而言,问,有时候比说更重要。昨天的文章,我们重点讨论了听的问题,而听之后,更重要的事情就是问。
《管子·九守》
主问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曰)上下,左右前后,荧惑其处安在?
字面意思:一是天上的,二是地上的,三是人间的。四方上下,左有前后。不清楚之处都在哪里呢?
解读:问的目的在于了解情况,不了解情况,进行判断和决策就没有根据。那要问什么呢?问下属、问客户,更要问自己。问的目的就是要解除疑惑,在这样的基础上,才能真正的做好决策。
当然,这里的问,既有对话的形式,也有思考的内容。其实,思考何尝不是自己和自己的对话?
为什么说提问题的能力是作为领导者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呢?你提出来的问题,代表了你思考问题的角度、方式。如果听下属的汇报,而不会提问,你就很难了解真实的情况。不断的追问,才能不断的逼近真相。再精美的谎言,也经不起不断的追问。
不过有些领导碍于面子,做不到不耻下问,不懂装懂,这可能在一时给自己保留了点颜面,但是长期来讲,或者从内行人来讲,你已经暴露了。不耻下问,不懂的就问,这才是一个真正优秀的领导者该有的态度,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再专业的问题,也有其逻辑、其道可言,本身提问的过程,也是学习,也是考核下属的过程。
作为领导者,还有一种“说”,要特别注意。有时候我们说的目的是试图掩盖自己的过错,讲了一大堆大道理,目的在于掩过饰非。或者有人更直接的把责任推给下属,这种情况太多了。
《管子·小称》
管子曰:“善罪身者,民不得罪也;不能罪身者,民罪之。故称身之过者,强也;洽身之节者,惠也;不以不善归人者,仁也。故明王有过则反之于身,有善则归之于民。有过而反之身则身惧,有善而归之民则民喜。往喜民,来惧身,此明王之所以治民也。今夫桀纣不然,有善则反之于身,有过则归之于民。归之于民则民怒,反之于身则身骄。往怒民,来骄身,此其所以失身也。故明王惧声以感耳,惧气以感目。以此二者有天下矣,可毋慎乎?匠人有以感斤,故绳可得断也,羿有以感弓矢,故彀可得中也。造父有以感辔策,故遬兽可及,远道可致。天下者,无常乱,无常治。不善人在则乱,善人在则治,在于既善,所以感之也。”
翻译一下:
管子说:“善于责备自己的,人民就不会责备他;只有不肯责备自己的,人民才去遣责。所以,承认自己错误,是‘强”的表现;修养自身节操,是‘智’的表现;不把不善之事归于人,是‘仁’的表现。所以,明君有过则归之于己,有善则归之于民。有过归之己则自身戒惧,有善归之民则人民喜悦。推善以取悦于民,反过以警戒自身,所以明君能治理人民。至于梁、纣就不是这样,有善则归之于已,有过则归之于民。过归于民则民怒,善归于己则自骄。推过以激怒人民,反善以骄纵自身,这便是身败的原因。所以明君戒惧恶声影响听,戒惧恶气影响看。这两者有关天下得失,怎么能不谨慎呢?工匠有办法影响斤斧,所以绳墨能料定木材;羿因为有办法影响弓矢,所以张弓能射中标的;造父因为有办法影响辔鞭,所以能赶速兽、致远道。天下没有常乱,没有常治。坏人当政则乱,善人当政则治。当政达到尽善,是因为善人有办法施加影响的原故。”
今天的这篇文章,总结一下,就是对于领导者而言,说话一定要慎重,再说的简单一些,就是,说到做到,自己定下的规则,自己谨慎的遵守,才会有人符合你,才会有人追随你。用《管子》的话说:言室满室,言堂满堂,是为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