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对行为的决定因素中,总是包括冲动、需要、目标、目的或职责。这种行为的出现是要完成某件事情。例知,走向某个目的地、采购食物、寄信、做书架.或者为薪水而工作。应对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努力去解决或至少应付一个问题(296)。因此,它表达了与某种超越它自身的东西的联系;它不是独立的。它或与直接需要有联系,或与基本需要有联系,它既与手段也与目的相联系,既与挫折引发的行为相关联,也与追求目标的行为相关联。
心理学家迄今所讨论的表现行为的类型虽然是有起因的,但一般都是无动机的。(即虽然表现性行为有许多决定因素,但需要的满足不必是其中之一。)表现性行为只不过表现、反映、或者表达了机体的某种状态。其实,它往往就是那种状态的一部分,例如,低能者的愚笨、健康者的笑容和轻快的步态;和善深情者的仪表,美女的姣柔、颓丧者绝望的表情、委靡的姿态,肌肉的松弛,以及书法,步行、举止、跳舞、笑的风格,等等,这些都不是有目的的。它们没有目标。它们不是为满足需要而做出来的①。它们只是从属现象。
以上尽管是事实,但一个乍看起来似乎是自相矛盾的概念,即有动机的自我表现(motivated self-expression)的概念,提出了一个特殊的问题。比较复杂的人能够没法做得诚实、优雅、仁慈、甚至天真质朴。搞过精神分析和处于最高级动机水平的人了解这种情况的来龙去脉。
的确,这是他们唯一最根本的问题。自承和自发性属于最容易获得盼成就,如在健康的孩子那里就是如此,自承和自发性也属于最难获得的成就,这表现在自省型、自我改进型的成年人中,特别是表现在曾经是或现在仍旧是神经过敏的人的身上。但是,对于某些类型的精神神经病患者来说,这是不可能达到的目的。这类患者就象个演员,根本没有一般意义上的自我,只有一堆可以挑选的角色。
我们可以举简单和复杂的两个例子来揭示有动机、有目的的自发性这个概念所包含的(表面的)矛盾,即道家的无为而治,放任自流,就象绷紧的肌肉或括约肌一样。至少对于业余爱好者来说,最适宜的舞蹈方式莫过于自然、流畅、自动地合着音乐的节拍,应和着舞伴无意识的愿望。优秀的舞蹈者能够姿意忘情地跳舞,变成任音乐摆布,任音乐弹奏的被动的乐器。他不必有愿望、批评、指导,甚至不必有自我。从非常真实有用的意义上说,甚至他在旋转、滑行,跳得精疲力尽的过程中,他可以一直很被动。这种被动的自发性或者说由衷的尽兴能够产生一些生活中最大的快乐,就象在岸边任浪花拍打自己的身体,就象任人细心温柔地照料自己,让自己承受爱的抚慰,或者象一位母亲,任孩子吸奶,嬉戏,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
然而,很少有人能这样跳舞。大多数人会做出努力,会受到指导,会自我控制地、有目的地去跳;他们会仔细地听着音乐的节奏,经过有意识的选择,然后合上拍子。一句话,无论从旁观者的角度,还是从主观角度来看,他们都将是不高明的舞蹈者,因为他们永远不会把跳舞当作一种忘我的和有意抛弃控制的深切体验来享受。
大多数优秀的舞蹈者不需训练就能跳得很好。不过教育在这里也能有所帮助,但那必须是一种不同类型的教育,内容是自发性和热切的纵情,是道家风格的自然、无意、不挑剔以及被动,努力不做任何努力。舞蹈者必须为此学会抛弃禁锢。自我意识、文化适应和尊严。(你一旦摒弃一切欲念,对外表不以为念,那你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逍遥飘游——老子)
对于自我实现的本质的检验提出了更为棘手的问题。处于这个动机发展水平的人的行为和创造可以说具有高度的自发性和开放性,无所掩饰,不行修饰,暴露自我,因而也具有很高程度的表现性(我们可以象阿斯锐纳那样,将其称为“自如状态”)。并且,它们的动机在质量上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与安全、爱或自尊的一般需要如此不同,我们甚至不应该同样用需要来称呼这些动机。(我已建议用“超越性动机”或“后动机’来描述自我实现者的动机。)
如果把对爱的渴望称为需要,那么自我实现的内驱力就不该叫需要,而应换一个名字,因为它有许多不同的特点。其中与我们目前的讨论最为贴切的一个主要区别就是,爱和尊重等可以看成是机体因缺乏而需要的外在的特性,自我实现并非这个意义上的缺乏或缺陷。它不是机体为自身健康而需要的外界的某些东西。例如,就象树需要水一样。自我实现是机件内已经存在的一种内在的增长,或者更确切地说,就是机体本身的增长。正如树向外界环境索取养料、阳光和水,人也向社会环境索取安全、爱和地位。但无论是对树还是对人,这里才是真正的发展,即个性发展的开始。树都需要阳光,人都需要爱,然而一旦这些基本要素得到满足,每一棵树,每一个人就开始按自己独一无二的风格发展了,他们用这些普遍的要素为自己的目的服务。一句话,此时发展是从内部而不是从外部进行的。似非而是地说,最高级的动机就是达到非动机,即纯粹的表现性行为。换言之,自我实现的动机是成长性促动,而不是匮乏性促动。它是“第二次天真”、聪明的单纯、“适意的状态”(295,314,315)。
一个人可以通过解决次级的优先的动机问题努力向自我实现接近。这样他就是在有意识、有目的地寻求自发性。因此,在人发展的最高的水平上.象其他许多心理学上的两分一样,应对性与表现性的两分被解决了、超越了,努力变成了通向非努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