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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极端斯坦与平均斯坦

2025年1月4日  来源:黑天鹅 作者: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 提供人:goulun70......

在理想的平均斯坦,特定事件的单独影响很小,只有群体影响才大;在极端斯坦,个体能够对整体产生不成比例的影响。极端斯坦能够制造黑天鹅现象,少数事件已经对历史产生了巨大影响。

叶夫根尼娅从二流作家晋升为超级明星只可能发生在一种环境下,那就是我所说的极端斯坦 [12]  。我将很快介绍黑天鹅事件的发源地极端斯坦与温顺、安静而波澜不惊的平均斯坦的核心区别。

最好(最差)的建议

诚实意味着不惧怕特立独行,也不惧怕特立独行的结果。

当我回忆起人们向我提出过的所有“建议”时,我发现其中只有一两条建议让我铭记一生,因为它们成为我进一步思考的催化剂,并且我果真思考出了结果,尤其是提炼出了黑天鹅的思想。其他建议都只是纸上谈兵,我很高兴对它们大部分都没有留意。大部分建议(比如“要适度而合理”等)与黑天鹅思想背道而驰,而且经验本身是无法衡量的,并且从经验的视角来看,“合理性”与中庸的传统定义是不一致的。真正的经验要尽可能真实地反映现实。诚实意味着不惧怕特立独行,也不惧怕特立独行的结果。

回想起来,对我来说最具影响力的一条建议是糟糕的,但同时又是我至今获得的最具智慧的建议,因为它促使我更加深入地研究黑天鹅现象。那是我22岁时一个星期二的下午,地点在费城沃尔纳街3400号我的住处。在走廊上,一名沃顿商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建议我找一份“报酬具有突破性”的职业,也就是说,报酬不受时间或者付出劳动数量的限制。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区分职业的方法,由此可以扩展到对不确定性的不同类型的区分,这把我引向主要的哲学问题——归纳问题,也就是如何给黑天鹅现象取名,让我把黑天鹅从一个逻辑上的僵局变成易于实施的解决方案,并把它根植于经验现实之中。我将在后面几章讲到这一点。

关于职业的建议怎么会导致对不确定性性质的这种思考呢?有些职业,比如牙医、咨询师和按摩师的收入是不可能具有突破性的:它们受到在既定的时间内服务的病人或客户的最大数量的限制。如果你开一家美味的餐厅,你最多只能逐步扩大生意规模(除非连锁经营)。在这些职业中,不论报酬多高,你的收入总是受到限制的。你的收入取决于你持续的努力,而不是你的决策质量。而且,这种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是可预测的:它会有变化,但不可能达到一天的收入超过余生收入的程度。也就是说,它不会受到黑天鹅现象的驱使。假如叶夫根尼娅是一名税务会计师或者专门治疗疝气的医师,她就不可能一夜间跨过失败者与超级英雄之间的鸿沟。(不过她也不可能成为一名失败者。)

还有一些职业,如果你干得好的话,能让你的产出(以及收入)十倍、百倍地增长,同时几乎或者完全不需要额外的努力。现在我很慵懒,而且把这看做一项优点。我无法忍受商业人士谈话的无趣,而是每天渴望释放尽可能多的时间用于冥想和阅读,于是我立即(但错误地)得出一个结论——我把脑力劳动者,也就是以某种交易或工作的形式出售某种智力产品的人,与出售体力劳动的体力劳动者区分开来。

如果你是一名脑力劳动者,你不必工作太卖力,只需要多想。你的产出为100和1 000时,你做的工作是一样的。在定量交易中,买100股股票与买10万股甚至100万股股票的工作量是一样的——要打同样的电话,作同样的计算,花费同样的脑细胞,对交易的正确性作同样的确认。而且,你还可以在你的浴缸里或者在罗马的某个酒吧里操作。你可以事半功倍!不过,对于交易我说错了一点——你是不能在浴缸里操作的,但如果做得好的话,可以为你带来大量自由的时间。

录音师和电影演员也是一样:他们会让电影院的音效工程师调好播放器,而不必在每一次播放电影时都出现。同样,一位作家吸引一名读者与吸引数亿读者需要花费的努力是一样的。《哈利·波特》的作者J·K·罗琳不必在每次有人想读这本书的时候都写一遍。但面包师做不到——他必须为每一位新客户——烤出面包。

于是,著名作家与面包师、投机者与医生之间的区别是一种看待行为世界的有用方式。它把那些不必多劳动就能十倍、百倍增加收入的职业,与那些需要增加劳动和时间(两者都是有限的)的职业(也就是局限性职业)区分开来。

当心突破性

为什么那个学生的建议是糟糕的建议?

就算事实上这一建议帮助我建立了一个关于不确定性和知识的思想分支,但在职业选择上它是错误的。它或许对我是有好处的,但只是因为我很走运,正好处在“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时间”。假如我必须给出建议的话,我会建议选择一个收入不具有突破性的职业!收入具有突破性的职业只有在你成功的时候对你是有利的。这样的职业竞争更激烈,导致更大的不平均和不确定性,在努力和回报之间存在巨大差异,因为少数人获得蛋糕的大部分,其他人可能什么也得不到,而这怪不了别人。

有一种分类受中庸、平均和中间路线驱使。而在另一种分类中,要么是巨人,要么是侏儒,更精确地说,是非常少的巨人和大量的侏儒。

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导致了出乎人们意料的巨人——黑天鹅的诞生。

突破性的降临

想一下19世纪末,录音技术发明之前歌剧演员吉阿克莫(Giaccomo)的命运。比如他在意大利中部某个偏远的小镇演出,因此免于与米兰斯卡拉歌剧院和其他大歌剧院的那些大牌们竞争。这样他可以感到安全,因为他的演出在本地总有需求。他不可能把他的演唱传出去,那些大牌也不可能把他们的演唱传进来并威胁他在本地的生意。他不可能记录他的演唱,因此他必须出席每次演出,就像如今每次理发都必须有理发师一样。于是,整块蛋糕是不均匀分配的,但只是非常有限的不均,就像你的卡路里消耗量一样。蛋糕被分为许多块,每个人都会分一块。大牌演员有更多观众,能比小演员获得更多邀请,然而这不值得太过担心。不平均是存在的,但我们称之为温和的不平均。此时收入还不具有可伸缩性,他们不可能在不唱第二次的情况下获得两倍的现场观众。

现在考虑一下录音技术的影响,这是一项带来大量不公平的发明。复制和重复播放的能力使我能够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数小时播放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现在已经去世了)演奏的拉赫玛尼诺夫的《前奏曲》,而不是去听移民到本地、沦落到以极低的报酬教基本上没有天分的小孩弹钢琴的某位俄罗斯音乐家(仍然在世)的演奏。霍洛维茨虽然已经去世,却让那个可怜人失业了。我宁愿花10.99美元的价格购买CD,听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或亚瑟·鲁宾斯坦的演奏,也不愿意为朱利亚音乐学院或布拉格音乐学院某个不知名(但非常有天分)的毕业生花9.99美元听他演奏。如果你问为什么我选择霍洛维茨,我会回答因为他演奏的状态、节奏或激情。实际上,很可能有一个军团的我从未听说也将永远无从听说的人,他们没能上台表演,但其实他们能演奏得同样出色。

有些人天真地以为,根据我前面的逻辑,这一不公平的过程应该是从留声机的发明开始的。我不同意这一看法。我非常确定的是,这一不公平的产生要早得多。我们的DNA记录了关于我们的信息,使我们通过基因的遗传重复我们的行为。进化是具有突破性的:获得胜利的DNA(不论出于运气还是生存优势)会自我复制,就像畅销书或成功的音乐专辑一样,然后变得盛行。其他DNA会消失。想一下我们人类(除了金融经济学家和商务人士以外)与地球上其他生物之间的区别。

而且,我认为社会生活的巨大转变不是始于留声机的发明,而是始于某个凭借伟大而不公平的思想发明字母表的人,这使得我们能够存储并复制信息。另一个凭借更为危险而不公平的理念发明印刷机的人则加速了这一进程,使文字的跨国界传播成为可能,引发了最终演变为赢家通吃的生态法则。那么,书籍的传播到底导致了多大的不公呢?字母使故事和思想能够被高保真地复制,而且复制的规模没有上限,作者不需花费任何额外的精力,甚至不需要仍然健在。通常,一位作者的死去对他的职业生涯是一大促进,这意味着那些由于某些原因开始获得注意的人能够迅速比其他人获得更多的注意,并取代竞争者在书架上的位置。在游吟诗人和民谣歌手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众。你的工作有保障,因为不会有某个远方的竞争者威胁你的领地。一个讲故事的人和面包师或者铜匠一样有自己的市场,而且确信不太可能有谁会从遥远的地方来把他赶出他的领地。而今天,少数人夺走了几乎一切,剩下的人几乎什么也得不到。

同样,电影的出现取代了本地剧院演员的演出,让那些小演员失业,但其中有一个差别。一些具有技术含量的职业,比如钢琴家或脑外科医生,很容易获得公认,主观评价起的作用很少。而当某个被认为比别人优秀一点的人拿走整块蛋糕时,不公平便产生了。

在艺术领域,比如电影,情况则糟糕得多。我们通常只是在人们取得成功后才称他们为“天才”。关于这个问题已经有大量研究,最引人关注的研究来自具有洞察力和原创力的思想家亚特·德凡尼,他致力于研究电影中的极度不确定性。他令人沮丧地指出,大部分我们归功于技巧的东西只是事后的解释。他说,电影造就了演员,而运气造就了电影。

电影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传染”。这种“传染”不仅影响电影,似乎还对相当多的文化产品都有影响。人们喜欢艺术作品,不仅仅是因为艺术品本身,还为了使自己感到属于某个群体。通过模仿,人们彼此靠近了,也就是说,靠近了其他模仿者,这能使人们远离孤独。

以上说明在一个成功如此集中的环境里预测结果的难度。所以,让我们记住,职业的分类可以用来理解随机变量的不同类型。让我们进一步来探讨知识问题,即对未知的推测以及对已知特性的归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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