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压下的群体服毒事件
神父吉姆·琼斯是“人民圣殿教”的创始人和领导人。1978年,为了逃避别人对他逃税的指控,琼斯带领1 000名追随者从旧金山来到了圭亚那的一个地方定居下来,并将那里命名为琼斯镇。由于面临联邦政府关于其涉嫌虐童的调查,琼斯命令手下的信徒毒死他们的孩子之后再服毒自尽,并为他们准备了好几缸毒药。有几个信徒提出了反对意见,也有人大声抗议,但他们都受到了压制。迫于琼斯的命令和群体的压力,父母们不声不响地毒死了各自的孩子,然后再服毒自尽。他们死的时候躺在一起,手牵着手。
经济人(以及一些我们所熟知的经济学家)是十足的非社会化动物。如果能够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他们便会与别人交流;他们非常看重自己的名声;如果他们能够获得切实有用的东西,他们便会向别人学习。但是,经济人却不喜欢赶时髦。除非出于实际需要,否则他们衣服的尺寸总会保持不变;他们扎的领带也是千篇一律,从来不会尝试着更换款式(顺便提一下,领带最早实际上是被当作餐巾使用的,因此当时领带还是有实际用途的)。相反,社会人却经常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实际上,有些巨大的社会变革(不管是经济变革,还是政治变革)却来自某次小小的助推。
社会人当然不是老鼠,但他们的确容易受到他人言行的左右。(实际上,老鼠从来不会出现大规模的自杀行为——排着队一个接一个跳入大海。人类对老鼠的一些不好的认识来自一些人云亦云的传言。然而,发生在琼斯镇的那场大规模屠杀却是真有其事。)人们在看到电影中的人物微笑时,经常也会不自觉地跟着笑(不管电影本身是否好笑);同样,打哈欠也具有传染性。有一种世俗观念认为,如果两个人长时间生活在一起,他们的模样会越来越像。(实践证明,这一说法是有道理的:经常在一起的两个人,他们的饮食习惯和饮食内容相似,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会互相模仿对方的面部表情。)实际上,看上去有夫妻相的夫妇的确生活得更加幸福。
本章中,我们将探索社会为什么以及如何影响我们的工作。弄清楚这一点很重要,原因有二。第一,大部分人会从别人那里学到自己需要的东西,通常情况下这是很好的做法。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都可以从相互学习中得到发展。然而,我们的错误认知同样也来自别人。当社会影响使人们持有错误认知或产生认知偏差时,适当的助推便会产生作用。第二,助推最为有效(不管是正面效果还是负面效果)的方式之一来自社会影响。在琼斯镇,这一社会影响如此之大,以至所有人最终都选择了自杀。但是,我们不可否认的是,社会影响的确创造出了大大小小的奇迹。现在,在许多城市(包括我们居住的城市),狗的主人在遛狗时都会随身携带几个塑料袋,从而使自己与狗的公园之行变得更加惬意。尽管狗主人因为狗随地大小便而受罚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们还是希望自己为别人的行为做出一个榜样。当然,琼斯镇的自杀事件则是因为助推起了反面作用。
社会影响主要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信息。如果有许多人都持同一种观点,做同一件事情,那么你会认为他们的观点和做法也是最适合自己的。第二种是同侪压力。如果你非常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也许你会错误地感到别人总在注意你),那么你很可能会选择随大流,从而避免别人对你的非议。
让我们来看一下几个关于社会助推产生巨大影响力的例子,看你能从中得出什么结论:
1.少女们看到别的少女生孩子,就会增加她们在育龄期怀孕的概率。[1]
2.肥胖能够传染。如果你最要好的朋友发福了,那么你也有可能变胖。
3.广播公司之间都会互相模仿,从而通过节目塑造出让人难以理解的新的社会时尚。(比如《美国偶像》这档真人秀节目。)
4.大学生会深受同学的影响。大一新生与什么样的学生分在同一宿舍会对其学习成绩和未来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家长们需要担心的也许并不是将孩子送到哪所大学,而是孩子将与什么样的同学成为室友。)
5.一个由三个人组成的联邦法院陪审团,他们中的每个人都会受到另外两人观点的影响。与两名民主党陪审员坐在一起的共和党陪审员会表现得很开放,而与两名共和党陪审员坐在一起的民主党陪审员则会表现得十分保守。不管是哪一党的陪审员,只要与总统任命的至少一名其他党派的陪审员坐在一起,他的观点都会倾向温和。
结果我们看到,社会人会很轻易地受到其他社会人的影响。为什么会这样呢?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人们喜欢从众。
别人都做的事我们也爱做?
测试你的盲从率
假如你是一个6人小组中的一员,你将参加一个关于视觉的实验。你的任务简单得近乎荒谬,因为你要做的只是从幻灯片中长度不同的3条线段中找出一条与你手中卡片上的那条线段长度相同的一条。
在前三轮的实验中,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人们按顺序当众做出选择,6个人的答案总是相同。但是,第四轮实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你前面的5个人都相继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这时候轮到你选择了,你该怎么办呢?
大部分人会说:“我一定会选出我认为正确的选项,因为我要独立思考,并且选择符合事实的选项。”然而,如果你是一个社会人,那么你的选择很可能会与前面5个人的选择相同,从而掩盖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20世纪50年代,社会心理学家所罗门·阿希也做了一系列类似的实验。当人们被要求独立给出答案而不去参考别人的判断时,人们几乎都不会出错。然而,当别人给出了错误的答案时,会有1/3的人因受到影响而出错。的确,在连续回答12个问题的过程中,有3/4的人至少会有一次否定自己的答案而选择盲从他人。值得注意的是,在阿希的实验中,人们面对的是陌生人做出的选择,这些人也许以后再也不会见面。因此,他们没有特殊的理由为了取悦陌生人而这样做。
阿希的实验似乎发现了人类的一个通病。17世纪以来,从众实验先后在17个国家进行了130多次,包括德国、法国、日本、挪威、黎巴嫩和科威特等。实验中反映出的人们犯错误的方式(在20%~40%的情况下保持一致)在不同的国家是基本相同的。尽管20%~40%的比例看上去并不高,但别忘了这只是非常简单的实验,甚至可以说,人们在别人将一只狗说成是猫的情况下也会将它看成是一只猫。
为什么人们有时候会置自己的真实判断于不顾呢?我们已经找到了两个答案。第一个是别人的答案所传递的信息,第二个是由于同侪压力使人们不愿给出与众人不同的答案。在阿希的研究中,接受实验的人们会认为自己的初始想法一定是错误的。如果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同意某种观点或者持有某种态度,人们就会认为大家很可能是对的。令人惊讶的是,最近大脑成像实验发现,当人们处于类似阿希实验的环境中时,他们的大脑对情况的判断与其他人是相似的。
另一方面,社会学家还发现,如果在阿希的实验条件下要求人们做出匿名回答,那么人们答案的一致性就会低一些。如果人们知道别人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那么他们便会使自己的观点更加倾向于与别人一致。有时候,即使知道大家都错了,人们也会随声附和。观点一致的一群人能够形成极大的助推。
阿希的实验中选取的都是些很简单的问题。多数情况下,判断线段的长短并不是一件难事。如果问题更复杂一些,情况又会怎样呢?这对我们实验的目的至关重要,因为我们特别感兴趣的是人们在面对困难和陌生问题时所受的和可能受到的影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