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惩罚机制的契约不过是一纸空文
狐狸与狮子约定合作打猎，狐狸负责寻找猎物，狮子负责捕获猎物。成功捕猎后狮子分得八成，狐狸分得二成。口说无凭，二者还郑而重之地签订了一份协议。协议签订后，狐狸就兢兢业业地出去寻找猎物，很快他发现了一只梅花鹿，赶紧告诉狮子前去捕捉。狮子按照狐狸的指示，很容易地捉到了那只梅花鹿。可是当狐狸要求分得它那两成鹿肉时，狮子露出尖利的牙齿：“趁早滚远点，否则连你也吃了！”倒霉的狐狸只好赶紧逃命。
类似的一幕在中国历史中也曾上演：1232年，蒙古窝阔台可汗派使臣到南宋，提出联合灭金。南宋长期受金国欺压，早有反抗之心，因此也遣使前往蒙古，双方达成协议：宋朝出兵与蒙古耿合攻打金国，蒙古答应灭金后把黄河以南的中原地带归还南宋。1234年，宋蒙联军经过艰苦奋战，灭亡了金国。可是金灭后，蒙古窝阔台可汗撕毁了将黄河以南归还南宋的协议，改为陈，蔡以北属蒙古，以南属南宋。南宋政府被迫承认了这一事实，双方各自罢兵归国。
这是两个关于合作与背盟的囚徒困境。爱克斯罗德在他所著的《合作的进化》一书中，曾经提出这样一个重要的假定：个体之间的博弈是完全无差异的。放在上述两个案例里，就是说狐狸与狮子同样强大，南宋与蒙古同样强大。
⊙《合作的进化》
《合作的进化》是密歇根大学政治学与公共政策教授、美国科学院院士，著名的行为分析及博弈论专家罗伯特?爱克斯罗德的代表作，是行为领域的经典之作，其主题是合作的产生和进化。作者以组织的两轮“重复囚徒困境”竞赛为研究对象，结果发现在两轮竞赛中胜出的都是最简单的策略“一报还一报”。这一策略简洁明晰，具有善良性、宽容性、可激怒性和策略性，其出色的竞赛表现为我们了解个人、组织和国家间合作产生和进化提供了积极的前景，其结论在社会科学的诸领域产生了广泛深刻的影响，被广泛征引。
本书中译本于2007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但爱克斯罗德的假定忽略了这样一个重要事实：一场博弈中的对局者之间绝对的平等是不可能达到的，对局者在实际能力上存在不对称，双方互相背叛时，可能不是各得1分，而是强者得5分，弱者得0分。上述两个案例中的狐狸与南宋，就是因为其弱小而忍气吞声。
我们可以这样设想，假如南宋与蒙古同样强大，蒙古还敢撕毁盟约吗？或者即使南宋的军事力量的确比蒙古弱小许多，但一旦蒙古背弃盟约，会有一个强有力的“第三方”出来为南宋主持正义，而这个第三方的力量强大到足以让蒙古畏惧，那么蒙古还会背弃盟约吗？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在合作中，签订协议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协议对博弈各方是否具有很强的约束力。任何协议签订之后，博弈参与者都有背盟的动机，因为至少在背盟的这一轮博弈中，他可以得到更大的收益。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英国政治学家、哲学家霍布斯对合作协议的观点是：“不带剑的契约不过是一纸空文。它毫无力量去保障一个人的安全。”如果要通俗地将这句话加以表述，则可以说为“没有惩罚机制的合同不过是一张废纸，没有任何意义。”
现实生活中，每一个合作通常都会包含某种惩罚背盟者的机制。比如在商业合同中，一般都会有违约责任条款，如果一方违约，则会被判定向对方支付违约金，如果给对方造成了损失，还要赔偿对方损失。如果违约方拒不赔偿，则会有强有力的第三方——法院来强制执行。再比如现在有的情侣在结婚前，约定婚后对感情不忠的一方“净身出户”，财产全部归对方所有。这种在最初博弈之时就讲好惩罚机制的做法，其目的就是为了减少背信弃义行为的发生。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提倡通过法制手段，以法律的惩罚来规范合作行为——即违约者、犯法者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同时也告诫一部分人，在与人达成合作协议时，除了要考察对方以往的信誉度，你还要关注这合作份协议中是否包含了能够得以实现的惩罚机制。如果没有，你最好不要选择合作，免得成为本文开头提到的那只吃亏的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