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理性的人都知道地球围绕太阳旋转,知道前几日曾阴雨霏霏,知道下周的海洋中仍有鱼虾,但在参加哲学研讨会时,他们通常都会态度骤变。突然间,他们似乎不再确信自己拥有上述知识,或者开始真诚地承认自己无知。他们开始变得多疑,甚至怀疑人类获取知识的可能性。有些怀疑主义者声称万事万物皆不可知,甚至“万事万物皆不可知”本身都是不可知的。
怀疑主义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哲学家爱里斯的皮浪(Pyrrho of Elis)。皮浪有很多奇闻逸事,比如说,他无视摔下悬崖、被疯狗咬等各种危险,因为他认为没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感觉。幸运的是,他有一些正常的好朋友,他们会在周围保护他,使其免受灾害影响。皮浪认为,怀疑主义的目的是不动心,以使生活不受社会习俗困扰,在听闻坏消息甚至掉下悬崖时都能无视痛苦、保持平静。那么,我们能否一生都持有这种怀疑态度呢?显然,这样的一生必然充满了危险,而且在这样的生活中人们也难以交到朋友。不过,怀疑主义非常有意义的一点是,它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即人们深信不疑的观念和日常行为的根基到底是什么?
在前面,我们提到过笛卡尔的普遍怀疑论。通过天才恶魔的假设,他尽可能地质疑了一切。而在其他人都已经接受了人要不断怀疑的时候,笛卡尔又试图一劳永逸地寻找到知识的基点。在探讨普遍怀疑论之前,我们先来看一些较弱的怀疑论。
通常,人们只在特定领域内有所怀疑,比如说,你或许只怀疑道德知识的可能性,但相信其他知识。比如说,多个世纪以前,许多人怀疑科学“知识”的真实性,而坚信上帝的存在。又比如说,现在,人们或许会怀疑经济学理论,甚至怀疑最新的宇宙论,但对其他科学知识都感到信任。
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是20世纪著名的逻辑学家、诺贝尔奖得主,也是一位备受争议的政治活动家。在97年的人生中,他曾两次入狱,还曾被剑桥三一学院和纽约市立学院解聘。罗素认为,过去的宇宙与今天的世界之间不能存在任何矛盾,两者必须彼此相容。通过化石,我们可以回忆过去;通过经验,我们知道食物在保质期内不会腐坏。但是,证据与结论之间存在着一个断层,证据有时不足以说明人们想用它说明的内容,比如看见番茄上的霉斑(证据),我们认为它是几天前买的(结论),但这两者之间其实存在着一个断层。一旦存在这样一个断层,一个逻辑上的断层,就滋生出了怀疑主义。
怀疑主义怀疑所谓的关于过去的知识,甚至怀疑“过去”是否存在。但令人好奇的是,人们总是更愿意接受过去的知识,而不愿意接受关于未来的知识。
或许,这是因为人们能从记忆中看到过去。比如说,由于光的传播需要时间,人们看见的星星其实是几百万年前的星星,而未来的一切还不存在,至少当下还不存在。但是,我们也可以反驳说,过去的一切同样不存在于当下。未来确实无法预测,但人们关于过去的观念同样可能是错的。而且,在未来的发现,不仅能够确定人们之前预测的未来是否正确,有时还要根据它们修正过去的知识。所以,人们对现在的理解可能也是错误的。
对有关未来的知识的关注,很容易让人怀疑归纳推理的可行性,大卫·休谟就提出过这种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