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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错误学

2015年4月25日  来源:我们为什么会犯错 作者:(美〉舒尔茨 提供人:自诩玫瑰的凋谢

既然讨论犯错,若不在开头就澄清几个定义,恐怕是写不下去的。这几个定义都很棘手,宛如一片迷潭——什么是错误?哪方面错了?谁错了?我们可以信错财务总监的人品,可以猜错真凶的身份,可以记错游击手的名字,可以搞错氢分子的结构,可以算错基督再临的日期,可以弄错钥匙的位置,当然也可以弄错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位置。这些都是直接明了的错误。而在另外一些事情上,我们永远无法确证自己是对是错,只是隐隐地觉得反对我们的人必定是错的,比如《圣经》的作者,比如凤尾鱼的营养价值,堕胎的道德地位,在暴风雨来临前,究竟是你还是女友把电脑丢在了窗边。

上述例子看似毫无关联,却启发了我们几个问题。若要把错误当做完整人生经历的一部分,必然得重视这些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关于错误的影响。同样是弄错位置,弄错车钥匙的位置只会让你惊呼一声“糟了”,弄错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位置则会导致全球军事危机。两种后果如此殊异,我们不禁有理由怀疑,导致这二者的原因有没有共同点?第二个问题是,我们在人生信念上有没有可能选错(在此不做无谓之争)。“堕胎是否道德”跟“游击手叫什么”毕竟不是一个槪念,必然也会有读者怀疑,讲错了事实,跟“信错”了观念,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有可比性。更会有读者反驳道,既然我们永远无法确证真理,又怎么有资格给任何事情贴上“对”或“错”的标签?

简而言之,大家对错误的想法纷繁驳杂,要从中理出头绪,难度不亚于给猫味喂千草。可是,把错误分门别类也不见得多容易。但还是有人尝试过做这两件事情。其中第一件是西方哲学的拿手好戏。早在哲学形成之初,哲学家便努力想解释错误的本质。在最初的两千多年里,哲学一直被视做追求知识和真理的一门学科——这种工作性质注定了哲学家也必须要痴迷于错误和虚假。(苏格拉底在柏拉图的《泰阿泰德》中曾说过,你若不定义知识,就无法定义错误;两者是互相依存的。)随着哲学分化成伦理学、形而上学和逻辑学等,对知识的研究便归属于认识论这一分支。认识学家众说纷纭,在关于错误的很多问题上莫衷一是,但在一个问题上却基本达成共识,那就是错误的定义。他们认为,错误就是把对的认成是错的,而把错的认成是对的。这个定义简洁明了,值得嘉许,对我们也很有用,因为这道出了我们日常生活中对错误的普遍理解,也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户,让我们能窃听到哲学家对错误的辩论。不过,下面就会看到,这个定义还是存在严重问题的,所以我持保留意见。

哲学作为传统领域,一直在总结和定义错误,与此同时,一个崭新的领域却在细化和梳理错误。这一跨学科工程有好几个名称,或叫“人因学”HmnanFactors),或叫“决策研究”(DecisionStudies)。其实,“决策研究”是委婉的说法,重点在于研究错误决策,否则也没必要研究;“人因学”同样是委婉的说法,应该是“人类问题因素”——包括压力大、注意力不集中、缺乏条理、信息闭塞、不熟练等等,这些问题导致了低效、危险和错误。由此,该研究也得了个别称,即“错误研究”。虽然这么称呼的人还不太多,但为清楚起见,我在这里就用这个别称称呼它。

研究错误的人形形色色,从心理学家、经济学家,到工程师和咨询师。他们研究的目的同样包罗万象,有的人想减少制造过程中的差错,为公司挽回财务损失,有的人想加强安全防护,无论是血管成形术的安全防护,还是空中交通的安全防护,总之要避免错误造成生命和健康的损失。上述例子表明,“错误研究”与认识论的区别在于,它是一门应用科学,虽然研究内容既有心理因素也有理论成因,但研究者总体的目标是很实际的,那就是降低错误发生的概率,减轻错误的危害。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每个研究者都变成了错误分类专家。只要稍微了解他们的研究,你就会惊叹错误的种类增加之快,简直令人头晕目眩。错误可以分为失误、过失、差错,又可分为计划错误和操作错误,还可以分为内因和外因……我还可以继续罗列下去,但是这样得委屈你看一堆晦涩的术语,听一段详细而费解的解释。(比如:“错误是指在选择一个目标或确定一种手段时做出了判断和推测,然而推断出的结果却有漏洞或失误,不管就此采取的行动是否依照计划实行,只要出现了漏洞和失误,都叫做错误》”)

这么定义错误不是不可以,但我不会这么做。别误会,我们都应该感激那些研究错误的同人。在人类错误不小心就能酿成大祸的今天,错误学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生活便捷安全。而且他们是少数会认真深入思考错误的人,所以他们还算是我的同事。同理,认识学家也是我的同事,而且跟我有着更为接近的目标。不过,我依然得同他们划清界限。因为我想做的既不是总结错误也不是分析错误,既不想消灭错误也不想揭示真理。我感兴趣的只是大家的错误观和错误经历,我想了解的是犯错之后大家有什么想法、感受。

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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