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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在哪儿出了错(4)

2020年6月23日  来源:我们为什么会犯错 作者:(美〉舒尔茨 提供人:自诩玫瑰的凋谢

我的朋友马克在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时,就经历过这种多米诺骨牌式的观念转变。“为了出柜他解释道,“我需要否定很多我迄今为止一直深信着的东西。”——即他对同性恋的看法。因为马克自小信仰天主教,所以这些相关看法很多都来自天主教教义。对有关同性恋的教义的质疑,导致他开始怀疑(在很多情况下开始排斥)其他的天主教教义。他告诉我:“我发现在‘出柜’的过程中,需要抛弃很多其他观念,这些观念其实与同性恋根本不沾边,这一点让我很惊讶。”

当然,马克本来没必要抛弃其他观念——这也正是这个问题有趣的地方。和他有类似经历的人中,也有一些人虽然拒绝了天主教关于同性恋的教义,但仍对其他教义深信不疑。马克以自己的方式回答了“究竟错在哪儿”(事实上,他已经在通往“百分百错误”的路上走得挺远了),但事实上跟他一条船上的人们却各自做出了不同的回答。这就是“究竟错在哪儿”这个问题的核心所在:无论我们的哪种观念出了错,我们几乎总能找出无数种方法来评估自己的错误。

拿米勒教徒们来说吧。所有人都面临着一个任务,即将他们犯下的这同一个错误抽丝剥茧,査出其症结所在。老实说,他们究竟在哪儿出错了?在所有答案之中,一个极端就是对错误矢口否认。这便是“否认”的领域,错误在这儿就是0,即不存在。你或许认为毎一个米勒教徒在“大失望”后都会或多或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毕竟在那之后地球仍然继续运转着,这是比什么都有力的铁证。但这么想就错了:那些米勒教徒中最无可救药的顽固派认为他们压根儿就没错,并且在嘲笑我们想象力贫乏的同时,向我们展示了他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们发表了让人头暈目眩的修正主义理论,宣称圣主耶稣其实已经重回地球了一-他住进了信徒们的心中,自此栖居在(尘世的)天堂之中。

如果说回答“在哪儿出错了”这个问题的一个极端是矢口否认,那么另一个极端便是全盘接受了。不过,全盘接受比矢口否认更难以捉摸,也更灵活多变。我们的错误大小是有下限的,而这个下限就是〇,不存在:但我们却不见得能确定错误的上限。®对于基本承认错误的米勒教徒来说,他们中有人彻底摈弃了对上帝的信仰。另外一些人选择脱离组织。还有人只是否定了威廉?米勒的教义。这说明,哪怕同样是真心实意地承认错误,他们承认的错误也是有大有小,其重要性对每个当事人来说都大相径庭。

在下一章我会详细讲讲矢口否认与全盘接受,因为这二者分别代表我们与错误的关系的两大重要方面。而现在呢,我想要先重点探讨一下应对“在哪儿出错了”这一问题的折中反应。这些反应既不彻底接受,也不决然否认,而是通过轻描淡写、模棱两可、出尔反尔、强词夺理等诸多方式来缩小错误的范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种缩小错误的行为是再常见不过的了。还记得我在上一章描述的站在别人的车前,拿自己的车钥匙狠命开锁的情景吗?这是我从心理学家唐纳德-诺曼(DonaldNormans)的著作《设计心理学》中抄来的,这本书对那些设计拙劣的蹩脚货一一小到门把手,大到核反应堆——都狠狠地控诉了一番,同时也剖析了我们是怎么发现它们让我们犯下的错误,并且加以改正的。诺曼写道,在他研究的每一个场景中,“改正错误的过程似乎都是从尽可能低的层面开始,然后逐层升级的。”也就是说,我们习惯先怀疑是不是钥匙不对,或者锁出了毛病,然后才会想到是不是找错了车——或者我们自以为有车(其实没有),或者在我们购物时有火星人从天而降,往锁里注入了火星牌强力胶。尽管本质上来说,诺曼是一位错误研究专家,主要关注的也是机械式和程序式的错误而不是观念,但我猜想他的观察结论还是能通用的:我们每个人在判断错误大小程度的时候都倾向于保守主义。

我们已经知道,在有可能颠覆我们世界观的挑战面前,保持一定保守的态度是正常合理的防御手段。无论是对长颈鹿从肯尼亚迁徙过来的槪率冥思苦想,还是猜

①作者注:从理论上讲,错误的最大范围就是对所有事物的观念都出了错。一位名叫李根雨(KeunwooLee>的电脑工程师曾替我们将这种假设状态命名为“不规则碎片形错误”。李将此概念定义为“在任何可以想到的范围内都是错误的”。因此,如果我犯了“不规则碎片形错误”,那么我的所有观念、支持这些观念的人.我认为支持这些观念的事实以及这些观念之上衍生的其他观念……都是错的。幸亏“不规則碎片形错误”是不可能成真的。然而,如果用它来骂人,倒是无往不胜。测我们的轿车是不是被外星人的胶水灌得死死的,都对我们没什么好处。尽管有时候这种保守主义一开始看起来还不失为明智的认知策略,但最终却演变成歇斯底里的感情用事。正如我们接下来将看到的——同时也要感谢米勒教徒为我们留下的资料——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与其说是在坦诚地判断自己犯的错,倒不如说是在不择手段地将它们最小化。

在“大失望”的翌日清晨,海勒姆-埃德森看见了一个幻象。这位名叫埃德森的男子正是我之前提到的声称“大失望”事件带来的打击“胜过失去尘世间所有朋友”的米勒教徒,自然诸位读者不难想象在10月23日他会是怎样的感受。在反思前一天的错误究竟有多严重的时候,他写道,“我皈依基督教以来,在圣主降临这一天的经历是最为珍贵,也最闪耀的体验。如果这也沧为失败,那么我对其他的宗教体验又算得上什么呢?《圣经》被证明是一个谎言了吗?难道上帝一-天堂——金色故乡一-极乐圣地都是不存在的吗?这一切难道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吗?难道我们对这一切的诚挚希冀与期盼都无据可依吗?”

为了摆脱这些可怕的想法,或者至少在世间行些善事,埃德森走出家门,试图安慰他的教友们。上路后不久(他后来写道),他就发现,“天堂似乎在我眼前敞开,我清晰地、清楚地看见,我们的大主教不是从最神圣的天庭降临尘世的……而是在那一天首次步入了第二个房间——法庭,从而在圣地完成降临尘世之前的准备工作。”埃德森没有指明第二次降临的时间,而是总结道,10月22日那一天,圣主耶稣进入天堂中最神圣的房间,并在那里开始对世间万物进行审判,为再度降临做准备。

这条教义多多少少是埃德森灵机一动的想法,后来被人称为“査案审判”。它在另外两名米勒教徒埃伦?怀特和她的丈夫詹姆斯?怀特的手中定型,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基督复临安息日会。实际上,复临论者们是用一件难辨真假的天堂事件代替了原来的正误可判(并且已被证实是错误的)的尘世事件——只运用了一点障眼法就推动了新教派的繁荣。如今,耶稣复临论派在200多个国家中已经拥有了1.5亿的教徒。追随者们一直相信圣主耶稣自1844年以来一直忙于对生灵们进行审判,等审判工作结束了,世界末日就会降临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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