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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意讲:懂“学”和“乐”的古今之别,才能懂“学而”章

2019年5月11日  来源:蔡氏意学 作者: 提供人:liangmeng26......
《论语》意讲:懂“学”和“乐”的古今之别,才能懂“学而”章

从今天开始,正式开讲《论语》的内容,先从第一章《学而》开始。鉴于这一章的重要性,我将其中的三句话,分成三次来讲,每次讲一句,今天讲第一句。

《论语·学而》:

孔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字面意思似乎很直白、简单,但是,对当下的中国人而言,要真正理解这句话,非常非常的困难。难在哪里,难就难在我在上一篇文章中所指出的,文化参照系的不同。《论语》的文化参照系与当下中国的文化参照系截然不同,甚至相反。这导致,“学”和“乐(说)”的含义存在古今不同,甚至古今相反。

尽管都是中文“学”,但是孔子所说的“学”,现代汉语中的“学”内涵是不同的,甚至截然相反的。“乐”亦如此。

孔子意义上的“学”,或者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学”,是内在之学,以人为主体的,更准确地说,是以人心为主体的。“学”的解释,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觉”,一个是“效”,两者实际上是一致的。“觉”就是觉悟、感悟、理解,其主体是学习者的内心,是内心在觉悟。“效”更强调“学”的结果,觉悟之后,主动地去效法、行动。

因此,“学”不是自外向内地被动性地灌输知识,而是内心的主动地觉悟。与内在的“学”相配套的,就是知识的内在性。在中国的传统中,知识都是内在的,而非外在的,内在于人心之中,本于人心,为人心所发。“学”是让内在于人心的知识显露出来,呈现出来。这个呈现和显露,主要的不是让外人看到,而是让自己觉悟到,意识到。在这个意义上,学习不仅不是一个自外而内的过程,反而是一个自内向外的过程。

孟子,以及后来的王阳明,都对知识的内在性做出了很精到的分析。孟子提出了“义内”说,王阳明进一步发扬,说“心外无理”。“义”、“理”,或者合起来说“义理”、“理义”,就是中国传统的知识的核心,就是知识。中国传统的学问,在形式上可以称之为“经学”,而在实质上则又可以称之为“义理之学”。中国传统的“义理观”,其实就是知识观。不仅认为“义理”才是真正的知识,而且“义理”是内在的,本于人心,或者说是人心的固有功能和属性。

孟子说:“心之所同然者,谓之义也、理也”。“心之同然”,就是人心的一种共识性判断。孟子还说“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这里的“得”就是得到“义理”知识,明确指出,知识不过是人心的思考的产物。

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本来,“思”是“学”的重要部分,但是孔子分开说,更强调“学”的实践性,学不是脱离实践的学,思也不是脱离实践的思。王阳明则进一步解释说,是“知行合一”,实质就是“学思合一”。

同时,王阳明还把知识,直接说成是天然本然存在于人心之中的“良知”。学习就是对自己内心的良知的体悟,让潜在的良知,显明和呈现出来,让自己能够清晰地意识和认识,并以此作为自己的判断和选择的准则。

其实中国在传统上只讲义理,而不讲知识。“知识”这个词本身,就是外来的,尽管字是中国字,但是含义是外来的。最初起于佛教,然后近现代以来,又被注入了欧美的内涵。我把这些有着汉字的外表,欧美内涵的现代汉语词语,叫做“香蕉词”。“香蕉词”的概念来自“香蕉人”,指黄皮白心之人:身体特征是华人,但是思想和精神却是欧美化的。

整体而言,现代之前的西方,是没有独立的“知识”的概念的,也没有独立的“学”,而只有神的智慧,和对神的信仰。他们认为,知识来源于神的创造,是神的智慧,人本身是没有创造知识的能力,要获得知识,唯有通过对神的信仰,信仰是获取知识的手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以信仰代替“学”,只有信仰,而没有学。同时知识并不存在于人间,而只存在于神界。因此,知识就是外在于人的,而获取知识就是一个从外向内,向人灌输的过程。

所谓的“现代文明”是出现在西欧,并脱胎于基督教。实际上也是一场关于知识,以及获取知识手段的大变革。“现代文明”中的知识观,的确相对宗教时代,发生了革命性变化。最重要的变化,就是推翻了神,打倒了上帝。既然神不再是知识的创造主体,那么人就取代神,而成为知识的创造主体。人是凭借心性、人心而创造知识的,因此,西方近现代哲学,实质上就是“心性学”、“心学”。长期的宗教传统,又让近现代的西欧,包括后来的美国,很难真正摆脱宗教式的、神学式的思维模式,最终导致,他们对心性、人心的理解依然是宗教式的、神学式的。

《论语》意讲:懂“学”和“乐”的古今之别,才能懂“学而”章

整体而言,近代西方哲学对人心的理解有三大派别:以法国笛卡尔首倡的大陆理性主义,以霍布斯、洛克、休谟等为中心的英国经验主义,以德国叔本华、尼采为中心的唯意志主义。英、法、德各占其一。

“理性主义”将人心看成一个已经写入全部知识的电脑芯片,每个人都天然地被置入了理性的芯片。而人获取知识,就是从理性芯片中提取,其具体过程就是“思考”、“冥思”。这种观念的实质,是将人心的思考能力、创造知识的能力,机械化、先验化、神学。同时也将知识本身先验化和神学化。笛卡尔对理性的冥思,与宗教时代对神的冥思没有两样。

英国的经验主义,极力反对笛卡尔的“理性主义”,认为,知识不是先验地存在于人心之中,而是存在于人心之外,人心只有感觉的功能,而没有创造知识的功能。获取知识的过程,就是一个将存在于人心之外的真理,通过感觉而搬运到人心之内。经验主义的实质是,只注意到人心的感知、感觉功能,而错误地将感知、感觉等同于人心。当否定了人心的思考能力之后,知识便成为赤裸裸地外在。外在于物质世界,于是所谓的“唯物主义”也就应运而生。

德国的“唯意志主义”,则看中了人心的意志、意愿的功能和属性,把意志当成了人心之全部,极端强调意志的重要性。其结果是,尼采疯了,信奉尼采的希特勒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由于,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之间存在尖锐的矛盾,于是后来又出现了调和派,其代表就是康德,还应该包括后来的马克思。康德是德国人,属于欧洲大陆,因此,其调和的结果,实际上还是以“理性”为主,把“理性”拆分为两层,一层是“纯粹理性”,一层是“实践理性”。“纯粹理性”就是笛卡尔式的理性芯片,被写入了知识。要获取这些知识,只需笛卡尔式的冥思就行了。而“实践理性”则是对英国经验主义感知、感觉的改装,就是通过经验而获取知识的能力。

尽管马克思也是德国人,但是由于他长期旅居英国,因此思想受到英国经验主义的很大影响。因此,他的调和主义,更偏向感觉感知,而更接近英国经验主义。他直接将自己的学说命名为“唯物主义”。他认为真理是外在地存在于“客观物质”之中,人通过研究物质可以获取真理。同时,他又把人的获取知识的能力分为“理性认识”和“感性认识”。

随着英国在经济上的成功,英国的唯物主义最终占了上风,或者是以唯物主义为中心的各种调和主义占了上风,包括后来的“科学主义”,这是“现代文明”的重要基石之一。

总之,西方的知识观和学习观中,知识是主体,而且外在于人而存在,学习是一个将知识从外向内的向人灌输的过程。而中国固有的知识观和学习观则认为,人、人心是主体,知识只是人心思考功能的结果,是人心的基本属性,学习是一个“学思合一”、“知行合一”的过程。

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开始彻底地否定中国固有的知识观和学习观,而无条件地接受西方现代文明的知识观和学习观。知识在中国开始成为一个独立的主体,人在知识面前则是一个被动的次要物。

《论语》意讲:懂“学”和“乐”的古今之别,才能懂“学而”章

就知识本身来说,现代文明中的知识不仅是外在化的,而且是物质化的、唯物化的、客观化的。知识、真理,不过是物质世界的运行规律。无论物质世界,还是物质世界的规律,都被认为是绝对地独立于人心而存在,有没有人、人心,客观世界和客观规律都是绝对存在。

事实上,无论是客观物质世界,还是客观规律,都是一种虚构和预设,与昔日对上帝、神的虚构和预设没有两样。现代人对客观世界和客观规律的信奉、信仰,与宗教人们对神的信仰也并无二致。更直白地说,“客观规律”、“科学真理”就是替代昔日上帝的一尊新神,客观世界就是一种新神界、新天堂。

物质当然是存在的,物质的规律当然也是存在的,但是,将这种存在看成是一种可以脱离人心的绝对存在,就是一种神学虚构了,也是昔日神学思维的延续。他们把昔日上帝可以绝对超越人而存在的观念,用到了物质上,这样就对物质进行了神学虚构,为物质赋予了崇高的价值。客观世界以及客观规律的崇高性,其实就是昔日神的崇高性。

什么是“乐”,真正的“乐”就在于对人们所认为的最具有崇高价值的东西的获取。而这些崇高价值则与人们的认知和赋予有关,与真实无关。宗教时代,认为把崇高价值赋予到虚构的神上。虚构的神就不仅是真实的,而且是崇高的。对神的信仰,就是最高的乐。

但是,中国传统从根本上来说是无神的,是没有宗教的。认为最崇高的价值就在人心,以及人心的属性:义理、良心。因此,最高的“乐”,就是“义理之乐”。孟子说:“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鸡肉、猪肉)之悦我口”。学习就是对义理的学习,就是对自己本心属性的认知,因此学习是乐的。因此,人最大的乐,就是认识自己和发挥自己。

现代文明的知识,最后彻底沦落为对使得物质财富得以增长的知识。现代文明的“乐”,最后彻底沦落为物质之乐,对物质的占有之乐。

现代的中国则是以无条件接受现代文明为宗旨,以现代化为宗旨,因此也无条件接受的现代文明的知识观和学习观,也信奉了现代文明中的新宗教和新神学。认为知识是物质化的外在化的,教育就是把外化的物化的知识灌输给孩子。

同时,中国的“乐”,也由义理之乐,转向物质之乐,房子、车子之乐。

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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