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吃国的吃货们,总在为其他国家的入侵生物操碎了心。
除了丹麦生蚝,国外的许多入侵物种都让中国吃货直流口水、却又望洋兴叹。
如德国的大闸蟹、澳洲的野兔、美国的亚洲鲤鱼、古巴的螃蟹、苏格兰的小龙虾等...
这一道道的美食,在外国却成了灾难,简直是“暴殄天物”。
横行霸道的亚洲鲤鱼
于是,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只要一提及国外生物入侵的惨状,底下评论区的画风基本都是这样的。
“说吧,想吃到几级保护”;“来中国,保证断子绝孙”;
有人更是吹嘘,“吃”才是应对入侵物种的最有效办法,信心爆棚。
但入侵生物的事情,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粗暴。
别说拯救全世界,中国14亿吃货可从未靠吃解决过任何一种国内的入侵物种。
年年捞年年有的入侵生物水葫芦
首先,我们需要理清入侵物种与外来物种的概念。
其实,相当部分的外来物种,是对当地人们有益处的。
例如常吃的番茄、马铃薯、胡萝卜等都曾是外来物种,现已完全被我们所用。
正确地引种,能丰富生物多样性,也极大丰富了大众的物质生活。
但外来物种,可不全是慈眉善目的。
入侵物种,是外来物种的一个子集。
其本身含义包括两个要素:外来的、有害的。
所谓外来入侵物种,是指生物由原来是生存地入侵另一个新环境,并对入侵地的生物多样性、农林牧渔业生产、人类健康造成经济损失。
随着世界经济贸易与,生物入侵已经是个极其严峻的全球性问题。
而中国,则凭着745种入侵生物成了形势最严峻的国家之一。
不过,大众会产生“吃货”能解决入侵生物的错觉,也有其一定的由头。
因为小龙虾,就曾被广大网友评为史上“最失败的入侵物种”。
小龙虾,学名为克氏原鳌虾(Procambarus clarkii),原产于北美洲。
大约在1929年,小龙虾经过日本这一跳板,最早在我国南京附近等地登陆。
在这之后,凭着繁殖快、适应能力强等特点,小龙虾迅速占领各大淡水流域。
作为入侵生物,小龙虾真的不是吃素的——杂食性的小龙虾不但会取食水生植物,连底栖动物、小鱼虾、蝌蚪等都不放过。
研究表明,小龙虾对全球两栖动物的减少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对人类而言,他们最讨厌的特点便是“酷爱打洞”。
刚灌溉完的稻田,总是因龙虾洞而需重新返工。
若它们是在水库、湖泊、堤坝上作业,那经济损失可能会更大。
另外,被入侵的水稻田,庄稼根系还会被龙虾钳剪断,农民可谓苦不堪言。
小龙虾洞,深度一般为50~80cm
但到了20世纪末,小龙虾却摇身一变,成了一道家喻户晓的美食。
中国人对小龙虾的消费呈直线上升,小龙虾称霸夜市的场景我们每个人都深有体会的。
昔日让人闻风丧胆的小龙虾,一下子被吃到需要人工养殖。
要知道截至2017年,中国小龙虾的养殖面积已突破1000万亩,产量突破100万吨,经济总产值突破2600亿元。
首先,我们需要承认的是,早期人类的捕捞确实限制了小龙虾的数量及其进一步扩张的势力。
随着小龙虾的美食地位不断地攀升,野外的小龙虾确实被吃货遏制住了。
但也不要因小龙虾的美食属性,就忽略了其灾难性质。
更不要觉得自己每吨宵夜必点一份麻辣小龙虾,就是在为消灭入侵生物做贡献。
毕竟,现在我们能够吃到的小龙虾绝大多数都是养殖的,极少有直接到野外采集的。
人工养殖的小龙虾,体型基本一样大
小龙虾作为一件成熟的商品,讲求的必然是经济效益的最大化。
只有人工规模化的养殖方式,才能获得品相更好、个头整齐、更安全、售价更高的食用小龙虾。
所以说,现在多吃一份小龙虾,顶多能为小龙虾养殖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到这一阶段,靠吃并不能解决生物入侵的问题。
与之相反,人工养殖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各种疏漏与管理不当。
一旦造成逃逸事件,生命力旺盛的小龙虾将再次获得扩散的机会。
而在一些情况下,吃货甚至还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云南省元阳县的小龙虾惨案了。
2012年,元阳县的3万亩哈尼梯田被小龙虾入侵。
除了与鱼类、泥鳅等争夺生存空间,小龙虾还会啃食水稻作物,严重影响后期的粮食产量。
此外,爱打洞的小龙虾还把梯田蛀空,深达1米的洞此起彼伏难以填补。
这让田里的水流失严重,甚至还引起了不少垮塌事件。
元阳哈尼梯田
据不完全统计,2012年的“人虾大战”中元阳县就清理了370万只小龙虾,费用达100万。
但治理效果并不容乐观,能减少小龙虾的数量但却永远无法根除。
到2013年,政府则再次投入110万来消灭小龙虾。
民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只要在田里发现小龙虾,那么以后就只能加入养虾大业了”。
除了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小龙虾还直接影响了哈尼梯田的申遗进程(所幸,2013年云南哈尼梯田申遗成功了)。
而当调查小龙虾来源时,农业局才发现,原来是外地打工的村民觉得小龙虾好吃才把小龙虾带回田里放养。
于是,小龙虾才有机会在元阳县迅速扩散,入侵各大梯田。
所以这锅,到最后还需要吃货来背。
当然,有小龙虾文化在,捕捞野生小龙虾的也大有人在。
但从食品安全的角度来看,还是不建议食用野生小龙虾的。
即便小龙虾“喜爱污水靠吃垃圾为生”是谣言。
但我们普通人还是难以确保捞虾点的水质问题,更无法保证其有没有重金属超标等问题。
户外钓虾
根据中国外来入侵名单统计,我国外来入侵生物已有754种。
我国还是遭受外来物种入侵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每年造成的经济损失超过1200亿人民币。
但这其中多少是能吃的,或者中国人愿意吃的真的屈指可数。
外来入侵植物加拿大一枝黄花
首先,外来入侵微生物就大约占了5分之1,吃货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其次,入侵生物名单中,植物是最多的,这同样难以下咽。
如水葫芦、加拿大一枝黄花、豚草、互花米草、飞机草等,谁爱吃算我输。
更让人绝望的是,外来入侵动物中也绝大多数是昆虫。美国白蛾、红火蚁、松树线虫、稻水象甲等,食用价值几乎等于零。
可致水稻绝收的稻水象甲
而且,别说是靠吃解决问题了。
其实不少入侵物种有机会在中国横行霸道,还得怪引入者高估了中国吃货们的战斗力。
比如,现下泛滥成灾的福寿螺,曾经就是一种被寄予厚望的引进物种。
它以高蛋白著称,早在1980年,台湾就从阿根廷带回了一个福寿螺卵孵化,并推广养殖。
要知道那时候,一只母螺叫价就到800元。
正在产卵的福寿螺
之后1981年,福寿螺便被作为特种经济动物引入广东,并掀起了一阵福寿螺养殖热。
当时,大家都认为个头更大、更易养活的福寿螺能完全取代田螺,成为食用第一螺。
但中国的吃货对福寿螺并不买账。
因为口感不佳、肉质松散等原因,它们很快被大量遗弃。
于是福寿螺便迅速从农田扩散到各大湿地,成了一场生态灾难。
爬满岸的福寿螺卵
到了2003年,福寿螺就被列入了入侵生物的黑名单。
只要一片田里,曾经有福寿螺登陆过,那么以后就不用指望它们能绝迹了。
为保护田地,广大农民每年都会发起一场“人螺大战”。
再加上“吃福寿螺惹上寄生虫病”、“无良商家以福寿螺充田螺”等新闻的此起彼伏,人类对福寿螺的接受程度就更低了。
当年火极一时的福寿螺寄生虫事件的帖子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关于“吃的”我们有太多的选择。
而某种引进食物只要走错一步,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被嘴刁的人类翻牌了。
和福寿螺有着类似命运的入侵物种,还有罗非鱼、牛蛙以及非洲大蜗牛等。
它们都是非常优质的蛋白质来源,但种种偏见下在中国的销路不佳。
提起牛蛙,“干锅牛蛙”“水煮牛蛙”“跳跳蛙”等各种美食印象就会浮现。
但其实很多人不知道,大众对牛蛙的接受度还是到近几年来才开始提升的。
美国牛蛙,早在1959年就从古巴引入我国,并于八九十年代开始大范围推广养殖。
然而,因为肉质比不上中国原生蛙类,老餮们对它们的评价并不高。
于是,养殖牛蛙便和福寿螺走上类似的入侵路线。
大量养殖牛蛙被遗弃,但它们野外生存能力却异常惊人,一场生物入侵灾难在所难免。
牛蛙体型大、食性广,几乎可以吞食任何比它小的生物。
无脊椎动物、小型哺乳类、爬行动物、两栖动物、虾、鸟、鱼甚至蝙蝠都是他的盘中餐。
市场上的食用牛蛙
除了与本土两栖类竞争,牛蛙还会捕食本土两栖类,导致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平衡严重受损。
而它的食谱广是广,但却几乎不会捕食农业害虫(有更大块的肉,何必贪图蝇头小利)。
此外,随着牛蛙的迅速扩散,它们身上携带的蛙壶菌(Batrachochytrium)也顺势感染中国本土蛙类。
寄生在蛙皮肤上的蛙壶菌
正是因为中国原生蛙类的日渐凋敝以及不好养,美国牛蛙才正式上位成为食用第一蛙。
要知道,胡乱放生牛蛙现在还是要罚款的。
根据《北京市园林绿化行政处罚裁量基准》,在区县级湿地内放生牛蛙,可面临5000至50万元的罚款。
牛蛙,倒还有机会成为继小龙虾之后的夜市第二大入侵生物美食,但罗非鱼就完全不行了。
从引入以来,罗非鱼就一直被嫌弃。现在这类鱼,已经完全廉价划上等号了。
就算是校园内10块钱一顿的饭菜,如果里面有罗非鱼都要小小地遭嫌弃一下,别说登什么大雅之堂了。
好了,以上介绍几种虽然不太受欢迎但尚算能入口。
但想让中国人为非洲大蜗牛张开嘴巴,那可真比登天还难。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非洲大蜗牛当初也是曾以食材的方式引进的,但你想吃吗?
举了这么多例子,其实想要表达的是意思很简单。
生物入侵是个极其复杂的问题,真不是靠吃就能解决的。
如果下次有人信誓旦旦要出征外国吃灭入侵生物,请把这篇文章发给他,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