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先生是一个正方形,生活在一个二维世界里。当然,现实世界有三个维度,但是阿方先生只能看到两个维度,所以他对于所看到东西的解释与其他人有所不同。阿方先生是埃德温·艾勃特(Edwin Abbot)的经典小说《平面国》(Flatland)中的一个人物。这本小说重点描述了阿方先生与一个球体相遇后的故事。这个球体试图向这位可怜的、被蒙在鼓里的阿方先生解释第三个维度是什么。在阿方先生看来,这个球体所说的东西,也许与那些声称物理世界存在着隐藏的多重维度的现代弦理论家所说的东西不无相似之处,都是看不到但确实存在的维度。
《平面国》中最有戏剧性的一个场景是,在书中被称为“陌生人”的球体试图向阿方先生说明三维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请记住,对于阿方先生来说,陌生人看上去像一个圆,因为球体的二维切面是圆。
我(阿方先生):“阁下,你的观点是很容易检验的。你说我有第三个维度,你称它为‘高度’。现在,维度意味着方向和大小。请你测量一下我的‘身高’,或者,你只需要向我指明我的‘高度’的延伸方向。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就信你。否则,请恕我不能接受阁下的解释。”
陌生人先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也做不到。该怎么说服他好呢?眼见为实,在跟他讲清楚后,如果能够演示一番,让他亲眼看到就好了。”然后他对阿方先生说:“现在,先生,请你听我说。你们生活在一个平面上。你们所称的‘平面国’其实只是一个巨大的平面,我则称之为流体,你和你的同胞都只在平面的表面上移动,既不会上升,也不会掉下去。但是我不一样,我不是平面图形,而是立体的。你把我称为‘圆’,但是实际上我并不是一个圆,而是由无数个圆所组成的,最小的圆是一个点,最大的圆的直径达到了4米,所有的圆一个套一个,就组成了我。当我来到你们平面国的时候,你看到的只是我的一部分,你把这部分称为‘圆’是正确的。因为即便是一个球,这是我在自己国家里的正确名称,如果想把自己展现给平面国的居民看,也必须把自己显示为一个圆。”
当然可以说阿方先生缺乏一个完整的视角。但是他确实有一个自己的解释。不过他的解释忽略了一些维度,把一些不同的东西混同成“一堆”。例如,阿方先生没有办法区分球体和圆。
为了避免混淆,这里会花一些时间来澄清视角和解释之间的区别。视角框架是为了使事情变得简单,假设人们对一切事物都有不同的词语来表示。这就是说,假设人们的头脑中存在一个对现实的“一对一”映射。尽管这个框架为讨论视角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基础,但是事实证明,人们只会在他们看到的东西之间做出粗略的区分。不可能为每个可能的结果或解决方案都确定一个单独的名称。相反,我们会创建一些类别。这就是说,我们会把许多东西归并成“一堆”,就像阿方先生那样。只不过,阿方先生是由于忽略了空间维度而把许多东西堆在一起的,而我们则可能因为忽略颜色或大小而把事物归并起来。
这种“把事物归并起来”或“把东西堆成一堆”的做法是一种规律,而不是例外,因为这正是每个人都在做的。只需要掌握这么多的细节就足够了,所以我们有意忽略了一些差异。那么,既然人们倾向于“把东西堆成一堆”,为什么还要考虑视角框架呢?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有以下三个原因。
第一,解释是基于视角的,所以不能只定义一个而不定义另一个。
第二,对视角进行分析更加容易。如果两个人使用不同的解释,那么就意味着他们把一些对象或解决方案放入了不同的类别:迈克尔称为“轿车”的东西,埃里卡会称之为“两厢车”。乍一看,这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当试图分析求解时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如果一个对象的值等于它所属类别中所有对象的平均值,那么该对象的值就会变得主观。它将取决于谁来解释它。在考虑问题求解时,我们希望避免这种复杂性。
第三,有了视角,就可以区分导致不同解释的两个原因。两个人可以使用相同的视角,并且在共同的视角下创建出不同的类别。比如说,一个人可以通过颜色来识别鸟类,另一个人则可以根据鸣叫声来识别。对于任何一个创建了多个维度的视角来说,那些维度的任何一个子集都可以成为一种解释。因此,对于一个人认为很重要的差异,另一个人可能根本无法区分。比如说,萨姆可能只将客厅内用到的桌子分为两类,茶几和咖啡桌,但是索菲娅却可能会区分出四十个类别来。另外,这两个人还可能会用到不同的视角。如果是这样的话,基于不同视角的解释也必然会有所不同。在下文中,当讨论投影解释时,多样性视角与多样性解释之间的区别将再一次浮出水面。
多样性解释框架是我与卢红共同提出的,同时也借鉴了计算机科学中学习理论的思想。1解释可以对情境、事件、对象和问题进行部分表示。解释是对现实的分类。在进行分类时,每个对象或事件都不需要属于自己的词语。相反,不同的事件和对象都可以被解释为或指定为相同的,也就是属于同一类别。因此,解释框架在经验上比视角框架具有更大的合理性。大量有实验支持的心理学文献表明,人类确实以这种方式理解世界。我们构建类别,而且这些类别是不同的。2
尽管在心理学领域中,“类别”(category)这个术语已经用得非常广泛了,但我还是把这些更加复杂的现实映射称为“解释”。之所以要引入这个新的术语,是因为我认为这些解释不仅仅是简单的“分区”。“分区”可以是任何形式的分解。一个解释必定会创造或利用一个潜在的结构。例如,要将字母表中的26个字母分成两组,共有5 000多万种方法。这些分区方法绝大多数都不能创建出新的结构。但是,将26个字母分成元音和辅音,就实实在在地创造了一种结构。这是一个解释的例子。因此,解释可以被认为是结构化的分类。我也使用解释这个词,因为它可以使事物合理化,经常利用解释框架也符合我们的正常观念。当人们使用“解释”一词时,他们隐含地指向事件的结构化呈现:“这就是你对所发生事件的解释”。
最常见的解释是基于种族和民族认同的解释。我们会把人分为高加索人、非洲裔美国人、亚洲人、拉丁裔和欧洲人,等等。我们还创建了很多类别,涵盖了人们生活的各个维度:他的职业生涯成就是成为了一名成功的律师、他拥有的房子是一幢豪宅、他驾驶的汽车是一辆美国产轿车、他的饮食结构对心脏健康不太有利、他比乔治·克鲁尼略微重一些,等等。这样做是为了便于互相沟通,强调某些要点的同时,弱化其他一些维度,同时也是为了给出因果推断。
解释往往取决于地位或角色。公司经理们能够看到的公司日常经营活动的各个环节、各个部门,比普通工人要多得多。生产者看待产品的角度与消费者不同。导演对一部戏剧的演绎也可能不同于观众。偏好的差异也有可能导致解释的差异,不过要稍后再来讨论这个思想。素食主义者对餐馆的分类不同于非素食主义者。环保主义者对核电站的看法与投资者也可能截然不同,而环境资本家的看法则可能与前两者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