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变体
知道这一点非常重要,即这种个性化,这种对地位和名望的追求是建立在符号基础上的,也就是说,它不是建立在物品或财富本身之基础上而是建立在差异之基础上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潜消费”或“隐性消费”的悖论,即名声过度分化的悖论,这种过度分化不再通过张扬的方式(即维布伦所说的“惹人注目的方式”)来自我夸耀,而是通过审慎、分析和删选的方式,这种过度分化从来只是一种富余的奢侈,一种走到了张扬反面的张扬的獒生物,因而只是一种更加微妙的差异。这时分化可能会以对物品的排拒、对“消费”的排拒等形式出现,而实际上这还是消费的终极目的所在。
“如果您是位大资产者,那您就不要去四季家具店……把四季留给那些没有钱而为钱发狂的年轻情侣,留给大学生、秘书、女售货员,留给入不敷出的工人们……留给所有那些厌倦了丑陋家具而想要一些漂亮家具然而又因为反感奢华居室而想要一些简单家具的人们。”谁会答理这一违反常情的邀请?也许是一些大资产者,也许还有一些急切地想要摆脱自己阶级地位的知识分子。在符号层面上,没有绝对的富裕或贫困,也不存在富裕符号和贫困符号之间的对立:这只是区分鉴别键盘上的一些升降调而已。“女士们,X记发屋将为您做出世界上最蓬乱的发型!”“这条裙子抹去了高级服装的痕迹。”
还有一种非常“现代”的反消费症候,实际上是一种消费变体,而且它发挥着阶级文化陈情者的作用。中产阶级作为19世纪和20世纪初大资产阶级大亨风范的继承人,尤其具有张扬地消费的倾向。正因为如此,中产阶级在文化上是幼稚的。没有必要说整个阶级战略都藏在那后面:“流动个体的消费要承受的限制之一,”里斯曼说,“就是高层阶级通过一种张扬的亚消费战略来对抗‘新来乍到者’:于是那些已经达到目标的人便有一种倾向,即将自身的限制强加给那些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人。”这种现象,其表现形式多种多样,对诠释我们的社会非常重要。因为我们有可能被这一符号形式上的颠倒所蒙蔽,而把那阶级差距的某种变体当做民主化效应。那种丧失了的简单是在奢侈基础上被消费的——而这种效果在各个层次上都可以见到:知识分子这种“悲惨主义”和“无产主义”是在资产阶级条件的基础上被消费的;这就好像在另一个层面上,当代美国人大批地跑到西部河流区域去进行快乐的集体淘金之旅,这是建立在那个丧失了的英雄主义过去的基础之上的:随处可见的这种颠倒效果、丧失了的真实和矛盾项的“驱魔法”突现了消费和过度消费的一种效应,它无论在何处都是与差别逻辑结合在一起的。
必须要理解这种区分鉴别的社会逻辑是分析的基础,而且正是在对物品使用价值(及与之相联的某些“需求”)进行贬低的基础上,才能把物品当做区分素、当做符号来开发——而符号是对消费作了特别规定的唯一层次。“有关消费的偏爱,”里斯曼承认,“并不是对在个体和某种文化物品之间建立了有意识联系的这种人类范畴的完善。它们代表了一种优先与其他进行接触的方式。总体上,文化物品丧失了一切人类含义:它们的所有者以某种方式把它们变成了护身符,使他可以坚持某种态度。”曾有一个关于魁北克森林小城的例子可以说从实践中反映了里斯曼在谈到“文化”物品(但是从这个角度看来“文化物品”和“物质物品”之间并没有区别)时所说的这种(区分价值优先):记者告诉我们,在那里,尽管由于临近森林因而汽车几乎毫无用途,但是每个家庭门前还是停着自己的车:这辆车得到精心的维护和清洁,人们偶尔开着它在小城环形路(并没有其他路)上跑上几公里,但它却是一种美国生活方式的象征,是人们归属于机械文明的标志(而作者是骑着在丛林中一位卸甲归乡的黑人士官家找到的一辆几乎报废的自行车来到这些奢侈的农民家中的)。还有更绝的:同样的一种炫耀和张扬的心理反应促使那些富裕的官员们自费在距镇子10英里远的地方建了一圈别墅。在这个宽广空旷、气候宜人、满目自然的居民区,没有什么比乡间别墅更没有用的了!因此我们看到在这里发挥作用的,是那种纯粹的名望区分——而无论何种要拥有汽车或乡间别墅的“客观”原因,事实上都只是在掩饰一种更为基础的决定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