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品的变化——需求的变化
直到如今,对消费的一切分析都是建立在相似经济学或相似经济心理学的那种幼稚的人类学基础上的。在传统政治经济学的意识形态发展中,这是一种关于需求、(最广泛意义上的)物品及满足的理论。实际上这不是一种理论,而是一种惊人的反复叙事:“我买它是因为我需要它”,这和依靠自身燃素而燃烧的火焰是等值的。我们已经在其他地方(12)揭示了,整个这种经验论/目的论思想(个体被当做目的,而其有意识的表现被看作事件的逻辑)与那些以超自然力概念为中心的原始人(及人种学家们)的魔幻思辨,其实是同属一个类型的。在这一层面上任何消费理论都是不可能的:自发的表象同表达为需求话语的分析性思考一样,提供给我们的从来都只是消费的一种被消费了的意象。
用这种理性神话来解释需求和满足,就像用传统医学来诊治歇斯底里或身心的症状一样,都是天真无助的。让我们这样来解释:物品在其客观功能领域以及其外延领域之中是占有不可替代地位的,然而在内涵领域里,它便只有符号价值,就变成可以多多少少被随心所欲地替换的了。因此洗衣机就被当做工具来使用并被当做舒适和优越等要素来耍弄。而后面这个领域正是消费领域。在这里,作为含义要素的洗衣机可以用任何其他物品来替代。无论是在符号逻辑里还是在象征逻辑里,物品都彻底地与某种明确的需求或功能失去了联系。确切地说这是因为它们对应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可以是社会逻辑,也可以是欲望逻辑——那些逻辑把它们当成了既无意识且变幻莫测的含义范畴。
相比之下,这里的物品和需求都可以被替换成歇斯底里或身心的颠倒症状。它们遵循的是同一种转变、转移的逻辑,同一种看起来可任意无限调换的逻辑。如果病痛是器质性的,那么症状和器官之间会有必然的联系(正如在物品的工具品质中,物品与其功能有着必然联系)。在歇斯底里或身心的颠倒中,症状和符号一样是(相对)任意的。偏头痛、结肠炎、腰痛、咽喉炎、全面的疲劳:这里存在着一条由身体能指构成的链条,那些症状沿着它“溜达”——同样也存在着物品/符号或物品/象征的链接,但是沿着这条链子溜达的再也不是(总是与物品的合理目的性联系在一起的)需求,而是欲望以及无意识社会逻辑的其他某种规定性。
如果人们在某处捕捉到了需求,也就是说如果人们按照它的字面意思,把它当做它所表现出的对某一物品的需求来使它得到满足,那么人们就犯了这样一个错误,即对患有以上症状的器官实施一种传统治疗。这样做的结果是,一旦这种症状在一个器官上消失,又立即在另一个器官上发作。
因此物品和需求的世界可能是某种全面歇斯底里的世界。在颠倒中身体的所有器官和一切功能都朝着这种症状所描绘的某种巨大范例发生变化,同样,在消费中物品朝着某种广泛的范例进行变化,其中有另外某种语言在进行表达,有另外某种东西在发言。就像我们不可能在歇斯底里中确定病痛的客观特点一样,想对需求的客观特点进行确定也变得越来越不可能,原因就是所谓的客观特点并不存在——于是我们可以说某一能指对另一能指的这种渐趋消失、这种持续流动、这种逃逸只是某种欲望的表象——这种欲望是贪得无厌的,因为它建立在贫乏的基础上——在物品和持续需求中进行局部自我指向的正是这种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
从社会学的角度(但如果将两者结合起来陈述将会是非常有趣和必要的),我们可以进一步假设——需求的无限更新就是前文所说的逃逸面前永恒幼稚的混乱,事实上它排斥那种认为被满足的需求能创造一种可以缓解紧张的平衡状态的理性主义理论——假如相反我们承认需求从来都不是对某一物品的需求而是对差异的“需求”(对社会意义的欲望),那么我们就会理解永远都不会有圆满的满足,因而也不会有需求的确定性。
因此在欲望的变化之外还有区别含义的变化。(但是两者之间是否有隐喻关系?)介于两者之间,单独的、完成了的需求的意义仅仅在于它们是持续对流的辐射源——它们正是在替代中指向含义的真实范围——贫乏的范围和区别的范围——同时它们又将这些范围遮掩起来,然而后者又在各个方面漫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