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年间的腐朽统治。
北宋王朝经过一百六十年的稳定发展,到宋徽宗时进入了一个繁荣富庶的“太平盛世”,人口首次超过了一亿,开封则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都市。然而,这样一个花团锦簇的大好河山,却被宋徽宗和蔡京之流断送了。
元祐党籍碑,宋代摩崖石刻
首先,宋徽宗、蔡京掀起了北宋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政治迫害运动,对“元祐党人”的打击迫害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按照宋徽宗的御笔指令,蔡京等制定了一份“元祐奸党”的名单。文彦博、司马光、吕公著、范纯仁、苏轼、苏辙等尽在其中,总计一百一十七人,由徽宗御笔书写,刻成石碑,立于端礼门上,昭示天下。后来,这份名单又扩大到三百零九人,颁布州县,刻石示众,以便让所谓“奸党”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不仅真正的旧党人士在劫难逃,一些原本属于新党的人也被打入了元祐党籍。
宋徽宗、蔡京打着继承新法的旗号,恣意改作。名为遵用熙、丰之典,其实未有一事合熙、丰者。例如,财经领域的许多新法就蜕变成了搜刮敛钱的工具。蔡京推行方田新法,竟然出现了豪强地主土地越量越少、贫民下户土地越量越多的怪现象,赋役大量被转嫁到贫民下户身上。地方官吏为多收役钱获取奖赏,又额外增收,有的地方比元丰年间增加了上百倍。盐法和钱法的“改革”蜕变成掠夺民财的提款机,财政体制的变更使“天下常赋多为禁中私财”,不仅增强了宋徽宗对国家财政的控制力度,而且为他穷奢极侈提供了便利。
历史上,宋徽宗常被作为昏君的代表。昏君通常是指昏聩、无能的君主,实际上,宋徽宗昏则昏矣,却谈不上“庸”。尽管他宠信了许多奸臣佞幸,放纵他们胡作非为,但最高权力却始终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并未出现大权旁落的情况。就连皇宫大内的细务他也要亲自过问,经常像太祖皇帝一样骑马到各司务巡视。在管理朝政方面,他每每以“御笔手诏”发号施令,并通过一系列制度确立了至高无上的权威。宋代有不少记载说“御笔”的横行出自蔡京的点子,是蔡京为了减少其变乱旧制的阻力、揽权谋私而狐假虎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结果。这只说对了一半,宋徽宗之所以不辞辛劳地亲笔书写诏令,既不是勤政,也不是为了炫耀他的书法,而是为了不受限制地体现和贯彻他的个人意志。在这方面,君臣二人实属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徽宗在位的二十六年间,蔡京先后四次任相,累计达十七年之久,位极人臣,气焰熏天,纵横捭阖,作威作福。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他排斥异己,子孙亲戚、门生故吏充斥内外,阴相倚重,盘根错节,牢不可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成为官场的常态。除蔡京外,王黼、朱勔、李彦、童贯、梁师成等人也在朝堂内外呼朋引类,排斥异己,蠹国害民,无恶不作,合称“六贼”。这些人之所以能够为非作歹,无非是因为宋徽宗给了他们这样那样的权力。宋徽宗之所以肯把权力给他们,也无非是因为这些人能刻意逢迎,能最大限度地满足皇帝个人的私欲。
宋徽宗不仅“轻佻”,而且好大喜功,穷奢极欲。对于宋徽宗的骄奢淫逸,蔡京等人千方百计地予以满足,提出了“丰亨豫大”的口号。“丰”和“豫”都是《易经》中的卦名,“丰”的意思是富饶,“豫”的意思是安乐,古人常用来形容富足昌隆的盛世景象。蔡京却嫌“丰”“豫”还不够,又根据《易经》中“丰亨,王假之”“有大而能谦,必豫”等说法,拼凑成一个新词,意思是皇帝应当在富足繁荣的太平盛世及时享乐,不应效法前朝惜财省费的陋举,为宋徽宗的奢靡挥霍张目。蔡京的长子蔡攸更向宋徽宗鼓吹:所谓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能几何,岂可徒自劳苦!其寡廉鲜耻较之乃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河南开封龙亭内的宋宫遗石,是宋徽宗年间花石纲的见证。
徽宗喜欢奇花异石,蔡京就令其亲信、大商人朱冲在江浙一带搜求进献,还在苏州专门设立了应奉局,由朱冲之子朱勔担任提举,打着供奉御前的旗号,堂而皇之地搜刮民财。凡百姓家有一石一木稍堪玩赏,立刻派人闯入其家,贴上黄封就算充公。这些花木奇石通过汴河运往开封,十艘船编为一纲,谓之“花石纲”,络绎不绝,昼夜不停。所经之地,还要士兵押护,官员迎送。朱勔曾搞到一块巨型太湖石,高达四丈,载以特制大船,用纤夫几千人,历经数月才运到开封。一路上拆水门、毁桥梁、凿城垣以便通过,仅此一项就不知花费了多少钱财。不少人批评花石纲骚扰郡县,对百姓榨取过甚,蔡京却说:陛下无声色犬马之奉,所好者不过是一些人之所弃的山林草木罢了,何扰之有?
其他地方官员也不甘落后,竞相效尤。福建的荔枝、橄榄、龙眼,海南的椰子,登、莱二州的文石,湖湘地区的文竹,四川的果木,无不越江渡海,纷至沓来。
为了让宋徽宗玩得舒服,蔡京又让童贯、杨戬等宦官主持兴建新的宫苑。这些人各显神通,争以侈丽高广相夸尚,建起了规模超过大内的新延福宫、景龙江等园囿。又调集上万士兵、工匠,历时六载,耗资不可胜计,在京城东北部堆起了方圆十多里、高八九十步的“艮岳”。尽管其美妙胜景如今已荡然无存,但读一读宋徽宗的《御制艮岳记》仍不禁使人大兴观止之叹。
蔡京一再说:“今泉币所积赢五千万,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于是,大量的民脂民膏被用来歌功颂德、粉饰太平。宋徽宗迷信道教,在位期间大肆崇道,自称是上帝的长子神霄玉清王长生大帝君下凡,让群臣上表册立自己为“教主道君皇帝”。各地都建起了规模宏大的道观,凡道士都享受俸禄,宫观的主持享有与地方官同等的地位。蔡京、童贯等大臣也都兼任了道教官职。朝野上下,几乎成了道士的世界。
宋徽宗不满足于在后宫纵情声色,为寻求刺激,竟动辄微服潜至花街柳巷狎妓嫖娼,名妓李师师家是他经常光顾的所在,而他的主要陪同者就是王黼。君臣荒唐到这等地步,在历史上也是罕见的。
在宋徽宗及其一伙奸佞之臣的把持下,宋朝政治黑暗到了极点。单就用人制度而言,官僚队伍鱼龙混杂,急剧膨胀,“朱紫纷乱,不胜其滥”,卖官鬻爵之风也极为猖獗。王黼当国时,公然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明码标价,当时有“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的说法。
《新编宣和遗事》书影
政治上的腐败又不可避免地造成经济危机,宋徽宗君臣的穷奢极欲和好大喜功,不仅使国家的财政状况日趋恶化,也必然加重了对百姓的横征暴敛,社会矛盾积累到了极端尖锐的地步,老百姓喊出了“打破筒(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的呼声。宣和二、三年间(1120—1121年),两浙、黄淮等地爆发的方腊、宋江起义就是这种社会矛盾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