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错觉
多数人可能都会认为,我们的五官是感知外部世界的窗口,五官感觉非常真实而精确地反映着外部世界的现实。
殊不知,我们信赖有加的感官事实上也会“欺骗”我们,我们所感知的有可能并非是真实世界的反映,各种感官知觉,特别是视觉,有时只是大脑的幻觉和虚构。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家罗恩·雷恩辛克指出,“你的体验在很大程度上是大脑活动的产物,大脑通过眼睛来获取视觉信息,但这并不是现实的直接反映。”
由于视觉系统的基本特征,大脑只能以一种非常独特的方式来接收和处理视觉信息。例如,每隔5秒钟左右,你的眼睛就会眨一下,在这一间隔时间里,你的视觉将会出现一段短暂的空白。当然,若非刻意地去注意,你是不可能意识到这段视觉空白的存在的,因为大脑在对视觉信息重新进行“编辑处理”的时候,已经忽略或者说是“删除”了这一信息。
眨眼造成的“视觉空白”可能只是视觉错觉的冰山一角,事实上,即使在你的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所获得的也只是一部分视觉信息。在视网膜的中心,有一个约1毫米直径的部分,那里布满了密集的感光细胞,被称为视网膜的中央凹,
是视觉系统接受视觉信息的最佳位置,也是对视觉信息细节和色彩感知力最强的地方。雷恩辛克指出:“在视网膜的除中央凹之外的其他地方,视觉灵敏度大为下降,而色觉则完全消失。而在偏离中央凹的边侧处,视觉灵敏度只有最强视觉的20%。”
这也就意味着,在某个任意时刻,你的眼睛只能捕获到视野中全部色彩和细节的一小部分。伸直你的手臂,然后看你的拇指盖,这就是视网膜中央凹覆盖的大致范围,而视网膜其余部分捕获的视觉信息只是一片模糊的黑白图像。
当然,事实上,眼睛捕获视觉信息的过程并非如此,而是像电影那样是呈动态的,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的眼睛总是在视野范围内不断地移动着,通常固定在某处的时间只有几分之一秒,然后就移向别处。这种眼睛的急速运动被称为“扫视”,每秒钟大约“扫视”三次,每次持续时间大约为200毫秒(1秒=1000毫秒)。每次固定于某处时,视觉系统就获取到高分辨率视觉信息的某个细节,大脑将这些信息交织在一起,创建出一幅完整的视觉图景。
考虑到眼睛的移动“扫视”,你能获得外部世界完整的视觉图像,是大脑的很了不起的杰作。当你的眼睛从某个固定点转移到下一个固定点的时候,处于“盲目”状态,什么也看不到,但你的大脑在大约100毫秒的时间里,仍然在处理视觉信息的这段“空白”时间,或者说,在这段时间里,大脑会忽略掉这段视觉信息。
你不妨做个小小的实验:拿面镜子,对着镜子将眼睛从左至右快速移动,然后再从右到左返回,你会发现你不能在镜子里看到眼睛的移动,这并不是因为动作太快(因为你可以看到其他人的眼睛“扫视”过程),而是因为你的大脑没有对这段视觉信息加以处理。
由于眼睛“扫视”的频率每天大约为15万次,这意味着,即使你的眼睛一整天都一眨不眨,你的视觉系统在每天醒着时的“离线”时间也高达4小时,但你却不会觉得自己遗漏掉了什么视觉信息。
大脑究竟是如何将我们所体验到的现实世界的零碎视觉信息编织起来,形成一幕幕流畅的“彩色电影”镜头般的图景的呢?这至今仍然是一个谜。一种主流理论认为,大脑先是作出某种预测,然后利用中心凹的“聚光灯”作用来加以验证。雷恩辛克说:“我们在大脑内部创建出某些东西,然后验证,验证,再验证。从根本上来说,我们所体验的,是大脑对当前正在发生着的事情的最佳揣测。”
大脑在揣测“当前”时,视觉系统甚至在做着更为了不起的事情:预测未来。外部信息抵达中心凹时,并不是即时转达至意识感知的——首先,它要沿着视神经到达大脑,交由大脑进行处理,这一过程需要几百毫秒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外部世界仍在继续变化中,于是大脑会作出预测,预测大约200毫秒之后的未来外部世界会是什么样的,这就是你所看到的,如果大脑没有做出这种对未来的投影,你将无法接到别人投过来的球,你将无法闪避某个移动的物体,你在行走时也会不断地碰撞到周围的各种物体。
视觉系统还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漏洞,使你忽略本不应该忽略的东西。视网膜中心凹对周围视野的快速“扫视”动作并不是随机发生的,而是受着大脑注意力系统的操控。有时候,你会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于某处,比如当你在阅读时,你的注意力会集中在书本上;有时候,你的注意力会被视野范围内的物体移动或意想不到的声响吸引过去。
大脑注意力是一种有限的资源,由于尚不清楚的原因,大多数人都无法将注意力同时集中于四五个移动着的物体,而导致视觉系统对一些在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这种注意力“不专注盲点”的一个最著名的例证,是由伊利诺斯大学的丹尼尔·西蒙斯和克里斯托弗·查布利斯所做的一项实验。参加实验的观众被要求密切关注屏幕上的一场篮球赛的某个具体场景,此时,一个身穿奇特大猩猩服装的人,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部,一边从屏幕前慢慢走过,然后消失在众人面前。令人惊讶的是,观众中有大约一半的人竟然都没有发现有人从屏幕前走过这件事。所谓的注意力“不专注盲点”指的就是当一个人专注于某事时,即使有其他东西突然出现,也可能会视而不见。
大脑错觉
心理学家指出,我们所做所想的事情几乎都带有偏向性色彩,只是我们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我们的大脑往往带着偏见去看世界,因此我们看到的可能并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
人们所经历的正是大脑的一种错觉——你坚信,也许唯有你,才是看到现实世界真实面目的人,而其他与你持不同看法的人眼中的世界都是有失偏颇的。普林斯顿大学的心理学家艾米莉·普罗宁认为,人们持有这种信念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根深蒂固的”。
也许你会这么想,“是啊,其他人可能是这样,但我不是。”那么你可能又陷入了大脑错觉的另一个方面:偏见盲点。大多数人会愉快地承认存在偏见,但认为只存在于别人身上,在自己身上是不存在偏见倾向的。
许多偏见的存在无伤大雅,只是为了取悦自己,或者为了逃避现实。但是,有些偏见的存在则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在一项实验中,研究人员向被测试者分别出示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照片,同时告之,男性候选人能力平平,并非专业人士,女性候选人则是一位在警校接受过正规教育的人。然后问他们愿意要谁来当警察局长。结果,大多数被测试者选择男性候选人当警察局长。当问及为什么时,他们辩解说,男性的一些特点对于这一职位来说显得更为重要。
可怕的就是,人们往往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具有的严重的偏向性。
记忆错觉
有个人说:“我记得很清楚,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在一个英格兰式的温暖而阳光充足的下午,我在外面的花园里玩耍,一架银光闪闪的飞机突然出现在湛蓝的天空,母亲抱起我,手指着飞机,邻居们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观看,一架从希思罗机场升空起飞的协和客机从天空飞过,那是这种飞机最早的航班之一。”
这个画面在这个人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重放着,然而这却不是事实,因为那时协和客机还没有问世,而且协和飞机的颜色是白色的,不是银色的。
那么,一个人的与现实不匹配的记忆是从哪里来的呢?芝加哥大学的心理学家大卫·盖洛说:“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我们就已经知道,大脑记忆与录像不同,它有可能被重建。”记忆的“快照集”并不是一个人过去经历的真实而准确的记录,它更像是旧日记、旧照片和旧剪报等各种资料的大杂烩。换句话说,人的记忆很可能是一种错觉。这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但在过去30年中,心理学家已经无可置疑地证明,人的记忆之不可靠程度,以及容易受暗示影响的程度都令人惊讶。
为了寻找证据,心理学家将一些虚假记忆植入试验者的大脑中。在一个著名的实验中,研究人员利用篡改过的照片和虚假的父母证词,让被测试者相信,他们小时候曾乘坐热气球飞上天空。在另一个实验中,研究人员在被测试者的大脑中植入了一段虚假记忆,让他们相信他们小时候在迪斯尼乐园里看到过宾尼兔,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宾尼兔只是动画系列影片里的一个虚构的卡通人物。
在实验室实验中记忆是如此的容易受骗,由此可以推知记忆错觉在日常生活中发生的概率一定也不会太低。大量证据表明了记忆错觉的存在。若干年前在9·11事件刚发生时,伊利诺伊大学的研究人员曾对近700人进行了调查询问,询问内容包括:当时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时和谁在一起,等等。一年之后,研究人员对他们提出同样的问题,结果超过一半的被调查者改变了他们原先叙述的故事,而且还声明自己的记忆是准确无误的。
对一些重大事件的记忆还非常容易受到暗示的影响。曾经的英国朴次茅斯大学的心理学家来到当地一家购物中心,随机选择一些顾客询问他们对戴安娜去世一事的回忆,包括他们是否看到了车祸发生时的“实况录像镜头”,有近一半的人说他们看到了,事实上这样的录像镜头根本就不存在。
由此可以推见,一些自传体的记忆的准确性就更值得怀疑了。
新西兰坎特伯雷大学的研究人员对拥有共同童年生活的双胞胎进行询问之后发现,大多数双胞胎对发生在他们双方身上的一些事件的记忆存有争议。
那么,有着如此多的缺陷的记忆对我们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专家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想到自己的记忆会如此出错真是太可怕了,因为记忆是自我身份的一部分。虽然对“我究竟是不是看到了那种协和式飞机”对一个人的生活并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如果一个人因目睹了某个犯罪事件而被要求在法庭作证,那他对于自己证词的准确性到底有多少信心呢?
不过,拥有记忆的虚幻性如今被视为大脑的一个强项,而不是一种缺陷。记忆并不为过去所独有,它允许我们根据以往的经验来构建和测试未来的情景。一个充满了亦真亦幻记忆的大脑,是我们能够预想未来所要付出的代价。
自我形象错觉
你的驾驶技术如何?一项调查发现,有74%的司机认为自己的驾驶技术高于一般水平,更奇怪的是,那些在驾驶中出过事故的司机往往比那些没有出过事故的司机更加自信。当你要求人们对一些正面特性,如能力、智慧、诚实、创造性、可靠性等做出自我评价时,你会发现,他们往往会将自己归于“优于平均水平”一类;而当你要求他们对一些负面特性做出自我评价时,他们往往会认为自己拥有这些缺点的程度“低于平均水平”。
这种对自我形象的认知偏差现象在心理学上被称为“优于常人效应”,其普遍程度令人难以置信。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在“自我感觉良好”或“高估自己”这些方面,比大多数人都更具免疫力。
人们对自己的亲人和所爱之人往往也会有“优于平均水平”的评估,95%左右的人觉得自己的伴侣比一般人更聪明、更有魅力、更温柔、更风趣,而大多数父母都认为自己家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孩子更聪明、更可爱。
“优于常人效应”只是众多的积极错觉之一,也就是我们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还有一种是乐观的偏差,它让人们对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大多数人都预期自己能活得更久,生活得更健康、更美满,过上高于平均水平的生活,同时低估离婚、生病或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期望之心越高,人们就越相信自己的这种错觉。研究认为,这种错觉始于童年——父母对孩子的迁就讨好造就了这一切。
人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倾向,就是将世界分成“我们”和“他们”。一个人只要与他人形成了某种人际关系,就会成为所在集体中的一员,而人生来就会将自己所在集体中的成员看得比别人更强,于是我们会夸大“我们”的美德,忽略“我们”的缺点,而对“他们”则持贬低或不屑的态度。
如何看待自己,这让我们很迷惑,而别人如何看待自己,这更让我们迷惑,因为每个人都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这被归结为一种所谓的“焦点效应”,即认为自己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正被人密切观察和审视着。芝加哥大学行为科学家尼古拉斯·埃普雷说:“我们太在意自己,很容易觉得别人在关注自己,事实上可能并没有这回事。”因此,我们对一些事情的想法往往会错得离谱。埃普雷说:“比如你不小心洒了一点水在身上,看起来像尿裤的样子,你会觉得每个人都会注意到你,但实际上并没有,因为世界不会围绕着你转。”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人们甚至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情绪状态,因为他们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忙。
我们最缺乏洞察力的恐怕是自己的相貌。研究发现,一个人对自己相貌的认识往往与实际相差甚远——“你也许自我感觉不错,但实际上你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帅,那么靓。”
不过,一些流行理论认为,积极错觉是健康心态的一种标志,没有积极错觉的人更可能患躁狂抑郁症。
看来,我们所感知的很多东西的确是大脑精心构建的错觉,我们被大脑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