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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鼹的故事

2020年6月30日  来源:祖先的故事 作者:理查德·道金斯 提供人:huangtang13......

地下亦有存活之道,欧亚大陆和北美洲的鼹鼠[属于鼹科(Talpidae)]让我们对地下的生活有所了解。鼹鼠是术业专攻的挖掘机器,它们的前肢特化成了铲子,眼睛因为在地下全无用处,所以几乎已经完全退化。在非洲,鼹科的生态位被金毛鼹[属于金毛鼹科(Chrysochloridae)]填补。金毛鼹外观跟欧亚大陆上的鼹鼠很像,长期以来它们都被放在同一个目即食虫目下面。在澳大利亚,如我们所料,填补同一个生态位的是有袋类动物,即袋鼹(Notoryctes[19]

袋鼹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鼹鼠(即鼹科)和金毛鼹,而且也以蠕虫和昆虫幼虫为食,就连打洞的方式都差不多,跟金毛鼹尤其相似。真鼹鼠一边掘洞寻找猎物,一边在身后留下一个空空的隧道。金毛鼹(至少是生活在沙漠里的那些)则像游泳一样自如地穿过沙堆,身后的空洞随即被塌陷的沙子填满,袋鼹也是如此。进化把鼹鼠的前肢打造成了铲子,而袋鼹和金毛鼹的两只前爪各长着两根(某些金毛鼹是三根)尖爪。鼹鼠和袋鼹的尾巴很短,金毛鼹的尾巴则完全看不见。这三种动物全都是瞎子,而且没有可辨认的耳朵。袋鼹有个育儿袋(这也正是它名字里“袋”字的含义),早产(以胎盘动物的标准来看)的幼崽在里面安居。

这三种“鼹鼠”的相似性是趋同进化的结果:各自从不同的开端,由不会挖洞的祖先独立进化出挖掘的习性。而且这是一种三方趋同:尽管金毛鼹跟欧亚大陆的鼹鼠关系更近,袋鼹跟它们较为疏远,但它们三方的共同祖先肯定不是专业的挖掘者。它们的相似性只是因为它们都擅长打洞。顺带一提,我们早已习惯于哺乳动物填补恐龙空位的观点,可出人意料的是,迄今为止并没有发现哪种恐龙可以真的算作恐龙里的“鼹鼠”。最接近的也许是食草恐龙掘奔龙(Oryctodromeus,字面意思“挖掘奔跑者”),它们会挖掘出一些浅浅的洞穴,有点像今天的兔子。

澳大利内亚不仅是袋鼹的家乡。在这个有袋类动物的舞台上,演员的名单还有很长,每一个都或多或少扮演着某种胎盘类哺乳动物在另一个大陆上的角色。有像小鼠的袋鼩(“袋鼩”这个名字比“袋小鼠”更合适,因为它们以昆虫为食),还有袋猫、袋狼(Thylacinus)、袋鼯,以及一系列跟世界其他地方的常见动物相对应的动物。在某些情况下,这种对应的相似性非常惊人。美洲森林里的鼯鼠,如南方鼯鼠(Glaucomys volans),无论长相还是行为都酷似澳大利亚桉树林里的居民,比如蜜袋鼯(Petaurus breviceps)和澳洲袋鼯(Petaurus gracilis)。这些袋鼯有时候也被称为“飞袋貂”,尽管它们跟斑袋貂(cuscus)和帚尾袋貂(brushtail possum)不同,并非袋貂科(Phalangeridae)的成员。美洲的鼯鼠是真正的松鼠,跟我们熟知的树松鼠(tree squirrel)有亲缘关系。有趣的是,在非洲占据鼯鼠行当的是所谓的鳞尾松鼠(Anomaluridae),它们虽然属于啮齿类,却不算是真正的松鼠。澳大利亚的有袋类同样独立进化出了3种滑翔动物。说起胎盘类滑翔者,我们已经在第9会合点遇到了神秘的鼯猴,跟鼯鼠和有袋类滑翔者不同,鼯猴除了四肢之外连尾巴也一起被包裹进翼膜里。

袋狼也叫塔斯马尼亚狼(Tasmanian wolf),是趋同进化的著名例子之一。因为背上有条带状的花纹,有时候袋狼也会被叫作塔斯马尼亚虎,但这个名字很不妥当,它们其实更像狼或者狗。在整个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它们一度很常见,而在塔斯马尼亚,它们一直存活到今人记忆中的年代。直到1909年,还有对它们头皮的悬赏,而最后一只真正在野外被目击到的个体在1930年被射杀,最后一只圈养的袋狼在1936年死于霍巴特动物园(Hobart Zoo)。大多数博物馆都有一只袋狼标本,凭借它们背部的条纹,很容易将它们跟真正的狗区分开来。但若是单看骨架,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们这辈人在牛津读书的时候,作为期末考试的一部分,动物学学生需要辨认100个动物标本。很快有流言称,即使你觉得自己拿到了一只“狗”的头骨,你也大可以将之确定为袋狼,因为像狗的头骨这么明显的东西必然是个陷阱。然后有一年,主考官聪明地玩了一次虚虚实实的诡计,真把一只狗的头骨放了进去。也许你会感兴趣,辨别二者最简便的办法是通过腭骨中两个明显的洞,这是有袋类动物的普遍特征。至于澳洲野狗,它当然不属于有袋类,而是真正的狗,很可能是由原住民带来澳洲的。袋狼在澳大利亚大陆的灭绝可能是跟澳洲野狗竞争的结果。澳洲野狗从来没到过塔斯马尼亚,这也许是袋狼在那里幸存了下来的原因,直到欧洲殖民者将它们捕杀殆尽。不过,化石证据表明,在澳大利亚还曾有过别的袋狼物种,其灭绝年代如此之早,不可能由人类或澳洲野狗为它们的灭绝负责。

人们常用一系列图片来展示澳大利内亚这个“另一类哺乳动物”的“天然实验”(natural experiment)[20],将澳大利内亚的有袋类动物与它们更为人熟知的胎盘类版本一一并列(见彩图15)。但不是所有生态位上的对应物种都彼此相似。长吻袋貂似乎没有任何胎盘类版本。较容易解释的问题是为什么鲸类没有对应的有袋类版本:不光育儿袋难以在水下发挥作用,“鲸”也不会受到隔离的影响,而隔离正是澳大利亚有袋类独立进化的先决条件。同样,这也是为什么没有有袋类版本的蝙蝠。尽管可以把袋鼠看作澳大利内亚版本的羚羊,但它们的形态差异很大。这是因为袋鼠的身体在很大程度上适应了它们不同寻常的步态:后腿跳跃,以巨大的尾巴维持平衡。即便如此,澳大利内亚的68种袋鼠和小袋鼠在饮食习惯和生活方式上正好对应于72种羚羊和瞪羚。这种生态位的重叠并不完美。有些袋鼠有机会的话也会吃昆虫,而化石表明曾有过一种食肉的袋鼠,想必相当可怖。在澳大利亚以外地区也有胎盘类哺乳动物像袋鼠一样跳跃,但主要是小型啮齿类,比如跳鼠(jerboa)。非洲的跳兔也是啮齿类,而非真正的野兔。它是唯一一种可能被误认为袋鼠(或者体形更小的小袋鼠)的胎盘类哺乳动物。确实,我的同事斯蒂芬·科布(Stephen Cobb)博士在内罗毕大学讲授动物学时说起袋鼠只分布于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曾有学生情绪激动地表示反对,这令他忍俊不禁。

《袋鼹的故事》讲述的是趋同进化。这里所说的趋同是顺着时间方向的真正会聚,而非贯穿本书始终的那个逆向溯祖的隐喻。关于趋同进化的重要性,我们在最终篇《主人的回归》中还会再次提起。

有袋类动物 / 袋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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