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告别
作为归来的主人,如果回想起我所感激的整个朝圣之旅,我的强烈反应是一种惊奇。不仅惊奇于我们所看到如此大场面的细节,也惊奇于在任何星球上都有这样的细节。宇宙本可以保持无生命的平淡状态——仅有物理和化学作用,只剩下产生了时间和空间的宇宙爆炸散射的尘埃。事实并非如此。事实上,生命是在宇宙演化100亿年后(根据一些物理学家的说法)近乎白手起家演变而来的,这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以至于试图用文字来形容只是徒劳。即便如此,这依然不是问题的关键。进化不仅发生了,而且最终进化出有能力理解这个过程的人类,甚至进化出能够理解这个过程的理解能力。
这场朝圣是一次旅行,不仅是字面意义上的旅行,也是我在20世纪60年代的加州作为一名年轻人所体会到的反文化意义上的旅行。相比之下,就连在海特、阿什伯里或电报大街上出售的最强力的致幻剂也是温和的。如果你想要寻找惊奇,真实世界里应有尽有。都不必离开这本书,想想爱神带水母——漂流的水母和它的小鱼叉;想想鸭嘴兽的雷达,再想想电鱼;想想能预见泥土裂缝的马蝇幼虫;想想红杉,想想孔雀,想想带有管道液压动力的海星;想想维多利亚湖的丽鱼的进化速度比海豆芽、鲎或矛尾鱼快多少个数量级?想想这样一个事实:虽然你自己的基因组充满了极度自私的DNA寄生虫,但它也包含了人类的历史。写作本书并不是出于骄傲,而是出于对生命本身的敬畏。如果你想为后者辩护,那就随时翻开这本书。尽管这本书是从人类的角度来写的,但完全可以从千万名朝圣者中任选一位,以它的视角写作另一本书。这个星球上的生命不仅令人惊叹,而且令人满足,对于任何一个感官没有因为熟悉而变得迟钝的人来说都是如此:事实上,我们进化出了大脑的力量来理解我们的进化起源,这件事让我们加倍地惊奇和满足。
朝圣意味着虔诚和崇敬。我在这里没有机会提及我对传统虔诚的不耐烦,以及我对任何超自然崇拜的蔑视。我毫不掩饰这一点。不是因为我希望限制或约束任何敬畏之情,不是因为我想要减少或降低我们对宇宙的真正的崇敬,一旦我们正确理解宇宙,我们就会为之感动赞叹。“恰恰相反”还不足以充分地描述我对宇宙的敬畏之情。我对超自然信仰的反对,恰恰使他们可悲地无法对现实世界的崇高伟大做出公正的评判。他们代表的是对现实世界的缩减,对现实世界所提供的奇观的践踏。
我怀疑许多自称为宗教信徒的人会发现他们同意我的看法。我将送给他们一句话,这是我在一次科学会议上听到的我最喜欢的话。我的一位资深同行与一位同事进行了长时间的争论。当争执结束时,他闪亮着眼睛说道:“你知道,我们的观点其实是一致的。只是你表述观点的方式错了!”
我觉得我已经从一场真正的朝圣旅途中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