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匠人出发再继续回溯100万年,我们来到了200万年前。这时候我们对自己的遗传根基扎根在哪片大陆再无疑问。包括相信“多地区起源说”的人在内,大家都同意非洲是人类的起源之处。这一时期最令人信服的骨骼化石通常属于能人。有些权威学者识别出该时期另一个跟能人非常相似的类型,称之为卢多尔夫人(Homo rudolfensis),而另一些人把他们等同于利基团队在2001年描述过的肯尼亚平脸人(Kenyapithecus)[90]。还有一些人认为他们并没有真的超出匠人内部的差异范围,因此全应该被统称为“早期人类”(Early Homo)。一如既往,我不会纠结于名字,因为真正重要的是有血有肉的真实生物本身。我将为他们统一使用一个英语化的名字:“能人”(Habilines)。能人化石既然更加古老,其数量少于匠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保存最好的头骨编号是KNM-ER 1470,大家通常称其为1470号。它距今大约190万年。
能人和匠人的差别相当于匠人和我们的差别。毫不意外,还有一些难以归类的中间类型。一般而言,能人头骨不如匠人坚实,而且缺少显著的眉骨。在这方面能人反而跟我们更像。这并不值得奇怪,原始人类的头骨坚实与否和眉骨的高度也许就像毛发一样,也属于那种能够在进化过程中轻易获得或失去的特征。
大脑是人类最显著的特性,而能人的出现是人类历史上大脑开始膨大的标志。或者更准确地说,相对于其他猿类本来就很硕大的脑部,人类大脑的扩张开始超出它们的正常尺寸。实际上,这个区别正是把能人置于人属的理由。对许多古生物学家来说,硕大的大脑是我们这个属的特点。能人的大脑容量突破了750毫升这个屏障,他们也就越过了卢比孔河,成为人类。
也许读者很快就听厌了“卢比孔河”、“屏障”和“间隙”之类的说法,我本人也并不热衷这些词。特别是,并没有理由认为一个早期能人跟他先辈的间隔明显大于他和后来者的差异。这或许是一种诱人的误解,毕竟他的先辈有一个不同的属名(Australopithecus)而他的后来者(Homo ergaster)“只不过”是另一种人属生物。诚然,如果我们关注的是活着的生物,确实可以说两属之间的差异会大于同属不同物种间的差异。但这并不适用于化石,因为我们在进化上的家系历史是连续的。在任何化石物种及其直接先辈物种之间的分界线上,必然存在一些无法归类的个体,因为归谬法告诉我们,对其归类必然会导致一种荒谬的结论,即一个物种的父母生出另一个物种的子女。若是认为一个人属(Homo)的孩子可以来自一对完全不同属(Australopithecus)的父母,那就更荒谬了。我们的动物命名法传统在设计上就是不适用于这些进化上的区分的[91]。
把名字搁在一边,我们可以着手进行更具建设性的讨论,即大脑为什么突然开始增大。我们怎么测量原始人类大脑的扩张,并做出一条平均脑容量随地质时间变化的曲线?我们对于时间的单位毫无疑问,在这里所用的时间应该是以百万年为单位的。可是脑容量的单位就没那么简单了。颅骨化石和颅腔模型的存在使我们可以用毫升来估量大脑的尺寸,而且很容易将它转换成克。但我们在这里需要的未必是大脑的绝对尺寸。大象的大脑比人的大,可我们觉得自己比大象更有头脑却不只是出于虚荣。霸王龙的大脑不比我们的小多少,可是所有恐龙都被看作傻乎乎的小脑瓜生物。我们比恐龙聪明,是因为相对于我们的体型,我们的大脑的相对尺寸比恐龙更大。可是如果要求更精确的说法,“相对于我们的体型”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些数学方法可以用于校正绝对尺寸,根据动物的体型得出它的大脑“理应”有多大,这样就可以把动物的实际大脑尺寸表示为理想尺寸的函数。这个话题本身就值得单书一个故事,能人(也称handyman)横跨了大脑尺寸的“卢比孔河”,这个不舒服的姿势为他们赢得了一个有利视角,理应由他们来讲述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