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大师有两种类型,
- 一类宣扬神秘主义
- 一类宣扬伪科学
像张宝胜先生和王林先生这样的大师,甚至连伪科学都谈不上,他们只是在宣扬一种神秘主义,因为他们并不会给你解释那些特异功能的“科学”原理。他们只会告诉你这是一种非常神秘的力量,你只要相信它存在就可以了。这种在我看来只是宣扬一种神秘主义。
那什么是伪科学呢?
伪科学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宣称自己是科学,或者有一套自认为符合科学道理的解释,但实际上,他们的理论或者解释并不符合科学研究的范式。比如食疗专家张悟本炮制出了绿豆神话和泥鳅神话。
他会给这些神话外面套上一层比较通俗的解释,让老百姓觉得,这个好像有科学道理,吃碘盐能防核辐射也是这样让人听上去好像挺科学的。但是,这些所谓的科学道理完全出自臆想,并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只是因为有非常多的老百姓缺乏这方面的科学知识才上当受骗。
所以在我看来,神秘主义和伪科学还存有一些区别,但我们在日常口语中,很多人也不会去刻意区分,都会统称为伪科学。那为什么生活中它们会流行呢?我觉得神秘主义和伪科学各自有各自让人上当的原因。
先说张宝胜先生这样声称自己具有异能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信。这是出于人类的本能,或者说人的本性。考古发现那些最早的人造物品中,图腾类的物品占了很大的数量,超自然力量崇拜从原始人就开始有。
已知的最早的文字是公元前 3000 至 3500 年由苏美尔人发明的楔形文字,通过对这些文字的解读我们可以知道,人类文明自诞生那一天开始,就伴随着祭祀活动,也就是对神秘力量的崇拜。
5000 多年来,人类从未中断过这样的活动,在中世纪的欧洲达到了最顶峰,即便到了今天,相信神秘力量的人依然占了全人类的绝大多数。这其中的道理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人有一种本能,就是希望知道为什么。
我们看到昼夜更替、风云雷电,都渴望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然现象。如果看到了一个现象,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人就会本能地觉得不舒服、甚至是恐惧。于是,把所有未知的现象归因于一种神秘力量,比如说上帝、神仙、鬼怪或者异能人士是最简单、直白、好理解的一种解释。这总比找不到解释要强得多。
所以,人类生来就愿意相信神秘主义,而人类理性的崛起是很晚才有的。理性思想的启蒙大约是在 2000 多年前的古希腊时期,后来中断了 1500 多年,一直要到 4、5 百年前的文艺复兴时期才重新回归。
因此,我们现在常常说的科学精神、科学思维其实也就只有大约 400 年的时间。说出来可能你都不一定信,科学诞生到现在其实只有 400 年左右的时间,在 400 年前,别说中国没有现代科学思想,全世界都没有。而理性其实是反人性的,因为理性要求人不要相信直觉,不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和经验,哪怕自己的感觉和经验有多么的真切,也不能完全相信。
那要相信什么呢?要相信严格的逻辑推演,要相信实验数据,而且是严格的受控实验的数据,要摆脱对个案的迷思,用统计的思维考虑问题。
简单概括来说,就是要相信逻辑和实证,这个也被叫作批判性思维。这种思维模式无法天生获得,必须经过大量的后天学习才能获得,正是因为要通过专门的学习才能获得,所以就不可能是人人都能拥有的,甚至可以说,只会是少部分人才拥有。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轻易地被张宝胜先生们的魔术手法所欺骗。
- 一方面是大多数人天生就愿意相信神秘力量的存在
- 另一方面是大多数人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他们不知道人的感官很容易被欺骗。
在气功流行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身边就有很多人跟我赌咒发誓他们感觉到了身体中的气,还有很多人在气功师发功的时候,真切地感受到了神奇的力量。
其实,我知道他们中的多数人并没有说谎,他们的感觉也是真实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人的感觉是会被暗示所欺骗的,人的大脑会产生各种幻觉。有很多的科学实验都可以证明这一点,有一部纪录片叫《大脑游戏》,大家不妨可以在网上搜索一下,你会看到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实验,都证明了人的感觉和视觉是多么容易被欺骗。
但是,具备这种知识的人在人群当中是少数,因为这些知识无法天生获得,必须要受到这方面的专门教育才能获得。而且,要摆脱本能和直觉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一两句话或者一两个实验无法一下子让人获得理性思维。在我长期从事科普教育的经历中,我知道这有多困难,要打破一个人的固有观念和思维模式,真的是相当相当困难。
总结一下,人们为什么愿意相信神秘主义,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看不懂的自然现象,而把原因归结于神秘力量是最方便的一种解释,所以我们就愿意相信包括特异功能在内的神秘力量。
实际上这与人们也很容易相信伪科学的道理是相通的,还是那个原因,人是一种需要解释的动物,有解释就是比没有解释要强,自己能听懂的解释就是比听不懂的解释强。比如,伪科学中的重灾区在养生保健领域。
举个例子,有人跟你说,吃鲨鱼肉和鹅肉可以预防癌症,因为根据科学研究,全世界只有两种动物不得癌症,就是鲨鱼和鹅。你看,这个解释会让很多人相信,就是因为简单、好懂嘛,似乎是小学生逻辑,尤其当这个解释是出自某个名人的嘴里。
我第一次听到它,就是在余世维的某个企业管理课上,作为一个餐厅导购如何推荐客人吃烧鹅的成功案例。我想请你扪心自问,在听到这个简单直白好懂的道理后,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我猜大多数人的反应是:哇,涨姿势了,赶紧告诉家人去,以后多吃点鹅肉。
但是,会有一少部分人,第一反应是冒出疑问:“这个科学研究是哪个机构做出的?真的还是假的?就算鲨鱼和鹅不得癌症,吃他们的肉就真能防治癌症吗?有科学依据吗?”后一种想法,我们就叫作批判性思维。
实际上,如果你只是在网上随便搜索关键词“什么动物不得癌症”,你很容易搜索到大量的信息告诉你是鲨鱼和鹅。但问题是,这个答案经不起进一步的查证。谣言很多,区分谣言和事实也是一种需要学习的能力。
事实是,鲨鱼和鹅都会得癌症,而且一点都不罕见。哪怕鲨鱼和鹅不得癌症是真的,就一定能得出吃它们的肉可以防治癌症吗?显然这个因果关系也不是必然成立的,同样需要实验的证据。
各位读者不妨回忆一下自己在成长过程中曾经相信过的那些伪科学谣言,你是不是很多时候是被其中听上去简单直白的道理打动的。例如
- 吃红枣可以补血,因为红枣和血的颜色很像
- 吃核桃可以补脑,因为核桃与脑子长得像
- 喝牛奶喝多了会让我们的基因中混入牛的基因,让我们牛化
- 虫子都不吃的玉米人怎么能吃,等等
我们之所以相信,就是因为这些解释不需要我们动脑子嘛。
所以,伪科学容易让人相信,归根结底是人们的科学素养还不够,当科学素养达到了一定程度后,自然就可以对大部分伪科学谣言产生免疫力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