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按:记得之前看到过一项研究,研究人员让参试者去照镜子并且给自己的颜值评分,然后每个参试者再给其他人评分。结果发现,参试者给自己的颜值评分平均比别人给自己的评分要高出30%。可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每个人确实都会有自恋的倾向,哪怕这种倾向只是一个可能性。毕竟我们所了解的只有自己,但对自己的了解也依旧远远不够。
正如文中所提到的观点:自恋是一种被自己发展出的第二人格,这个人格比自我更加完美,但同时也更加陌生。在自恋者身上,很难找到自洽的状态——尽管自恋者很可能不会承认这点,但这正是自恋者之所以成为自恋者的理由。
此外我们也需要思考一下自恋的根源性原因。除了文章中提到的自我防御机制之外,是否自恋也具有积极意义?这意味着我们内心一直在憧憬着一个更好的自己?当然这里指的并非被归入“人格障碍”范畴中的自恋型人格表现,而是所有人。
文/Katie Heaney
译/平滝夜叉丸
校对/何里活
“自恋者(Narcissist)”通常意味着一个人内心深处那个虚荣的怪物,总是涂脂抹粉,自命不凡——也许某些真人秀艺人、某些网红、某些政客就是这副样子——尽管生活中这个词的含义很明确,但是在临床心理学领域,这一词的含义跨度范围相当大,而且还留有争议。
《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DSM-IV)关于自恋者的定义中,将其中一个必要条件描述为“缺乏移情能力”,在随后出版的第五版中,同一条定义的术语用词变得更柔和了,只是写道很多自恋者的移情能力是“受损(impaired)”的。当我们在生活中说到“自恋者”,很可能只是想表达某些人自我感觉良好,或者想表达他们自大傲慢——从病理学角度讲,自恋者可能同时具备这两种特征,然而,也可能并不具备这两种特征。
《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英文全称为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简称DSM,出版于1952年,至今曾多次修订、再版。上文中提到的第四版于1994年出版,第五版于2013年出版,也是目前的最新版。图源:Amazon
哈佛医学院讲师克雷格·马尔金(Craig Malkin)是一名具有临床经验的心理学家,他在2015年出版了一本书,《重新思考自恋:感觉自己很特殊不仅有弊,居然也有利》(Rethinking Narcissism: The Bad — and Surprising Good — About Feeling Special)。书中,他试图在某种程度上明确目前对于自恋者的含混定义。
首先,他提出自恋是我们所有人都有的特质。马尔金说,所有类型自恋的核心都是“全世界普遍存在的一种倾向:就是倾向于感到自己是特别的、杰出的、唯一的。”而相关的研究者也告诉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就是特别的存在(哪怕是最平凡不过的人也是如此,然而最平凡的也就绝大多数人)。也许这种想法并不实际,但哪怕是自认为有一点点优势,其实也是一件很积极的事,马尔金说:这让我们更敢于想象,更努力去追求,甚至还能更长寿。对于这样的情况,马尔金认为是一种健康的自恋。
但马尔金也表示,不健康的自恋指的是一种需求,总是需要感到自己是特殊的。马尔金说,患有自恋型人格障碍(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disorder, 简称NPD)的人可以“撒谎、窃取、背叛,只要能满足自己的内心需求他们能做出任何事情,因为他们太着迷于‘自己很特殊’的这种感觉了”。
马尔金认为,自恋特征的表现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大多数人都会很熟悉马尔金所谓的“外向型自恋者”,就是那种爱说大话爱吹牛的人。相反地,也有一种内向型的自恋者,他们所理解的特殊感,与其说是一种自身优势,更像是一种受害者的情绪。“有些人可能会因为情绪受到伤害而感到特殊,”马尔金说,“他们会同意如下表述,比如‘我觉得自己喜怒无常与大多数人不同,’或者‘似乎没有谁能理解我的一些困扰。’”(马尔金认为,这一类型的自恋者很大一部分是青少年。)因为这样的自恋者其表现既不明显,也不浮夸,他们也很难被注意到。
与心理变态相似的一点是,自恋也有不同程度之分,而且本质上也并非一种异常的特征。马尔金说,有很多自恋程度高于平均水平的人,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被察觉到,而且也会拥有很美满而成功的人生,就像很多文化都会推崇那种要求严苛、进取努力、相互利用的行为,这些都与自恋的人格特征有关。
马尔金还说,那些被正式诊断为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往往经过了大量的心理评估,其治疗过程可能包括心理咨询、认知行为疗法(Cognitive Behavioral Therapy)、辩证行为疗法(Dialectical Behavior Therapy),针对那些随之而来的特定症状,比如抑郁,还会辅以专门的药物治疗。
我曾经与一位被正式确诊为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进行过一次谈话,他于30多岁时被确诊,随后进行了几年的治疗,我们谈话时,他当时的年龄是46岁。这次谈话记录如下,因篇幅关系有所删减。(此处备注一个细节,尽管这位男士的英语说得相当完美,但英语其实是他的第二语言,他是荷兰人而且居住生活在荷兰。)
图源:Galleria Nazionale d’Arte Antica
Q:你是被诊断为自恋型人格障碍的过程是什么样的?
A:在2009年底我失业了,并因此抑郁,而且相当严重。我开始接受治疗,大概一年半之后,医生们认为我已经被治愈了。但是过了3个月我又联系医生,当时我又开始抑郁,而且到了有自杀倾向的程度。当时我被转介给另一位医生,他是一位更年长,更有经验的心理学家,这位心理学家花了20分钟来表达他“无法帮助我”。
当时他说:“你真正需要的是一系列更广泛的治疗,而不仅仅是我能提供的有限帮助,因为你的抑郁症复情况发很剧烈,也许有着更深层的诱因。”他说,他会再次转介我,并且会建议接手的这位临床医生先为我做一次人格测试,因为他猜想抑郁复发可能另有这方面原因。
他们做了测试,经过一系列排除法,最终结论就是自恋型人格障碍。从那时候我开始接受治疗,因为我并不想得这样的病——当然,在那个瞬间我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想或不想有这样的病”,得知自己有精神疾病的那一刻,那就是一个既定事实,我只能想办法去接受它。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接受治疗,治疗持续了6年半,我在2017年停止治疗。
Q:在确诊之前你有怀疑过自己可能会有自恋型人格障碍吗?还是说确诊消息完全是意料之外?
A:完全没有怀疑,一点都没有,直到被确诊的那天我才第一次听说自恋型人格障碍。
Q:所以当你被确诊后,开始从头了解什么是自恋型人格障碍,你在那时候才发现人们对自恋型人格障碍印象并不好?
A:我被确诊后竭尽全力去搞清楚自恋、自恋型人格障碍这些词背后的概念到底是什么。后来我也算是半个专家了,了解这么多当然会让你很清楚大多数人是如何看待自恋型人格障碍的。发现别人对此戴着有色眼镜,是挺痛苦的。在我看来,不少人把自恋型人格障碍和心理变态(psychopathy)的概念搞混了。关于恶性自恋已经有很多相关文献,据我了解,恶性自恋确实可以等同于心理变态。那些第一反应总是看似自恋的人,也的确将给周围的人带来很多伤害。但是人们通常不知道的是,自恋的第一影响不是带来伤害,其最首要的影响,是在我们做决定的过程中影响我们的判断。
我来给你举个例子:两个小伙子站在马路边,看到马路另一侧有两个老奶奶准备过马路。这两个小伙子都出手帮忙,都有点在卖弄作态,因为老奶奶们喜欢在年轻小伙子扶着她们过马路的时候开开玩笑。如果这时候问这两个小伙子之中谁是自恋者,谁也不知道,因为给出的信息太少。事实上,其中一个人是自恋者,另一个人就像个三好学生。如果要解释这两个小伙子行为的内在原因——那个“三好学生”之所以帮忙,只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好孩子罢了,而另一个小伙子之所以出手帮忙,是因为他其实是想吸引街上的一个姑娘注意自己,说到这里,你可能才开始了解到底什么才是自恋。
别看人们都鄙视自恋行为,但他们并不知道某个行为是出于自恋,还是与自恋无关。这就是为什么偏见会造成伤害,自恋者会因为很多与自恋无关的事情遭到责骂,这也是我个人感到很厌恶的地方。我并不是在为自恋者的行为辩解,也没有为那些恶性自恋倾向找借口,但是人们经常带着有色眼镜看自恋者,这一点让我不愿意坦白自己曾经被确诊为自恋型人格障碍。
图源:WebMD
Q:你觉得自恋型人格障碍有没有影响你的日常生活?
A:直到今天它仍然在影响我做任何决定,它会减慢我做决定的速度,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是个自恋者,我不得不反复思考我的每一个决定。可能直到我临终的一刻都会是这样,但我觉得这对自己的人格是一件好事。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有自恋的倾向,你的确会做出错误的判断。那些在管理层或者做领导的人很可能会出于自恋倾向做出很糟糕的决定,而且还完全不自知。所以对于我来说,凡事反思就很好。因为我看了很多研究,我也有了一项可以赚到钱的兼职工作。我能帮助那些有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或者那些因此收到伤害的受害者,帮助他们想办法应对。
Q:你指的是在线咨询吗?或者是通过其他方式帮助吗?
A:大多数时候是在线咨询,有时会在线下见面,但线上的情况更多,因为在荷兰自恋并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相关问题主要来自美国和澳大利亚,有时也会出现在英国、加拿大、新西兰、中国、印度,我的顾客就来自这些国家。
Q:你们都谈些什么?
A:我的顾客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类是那些真的在寻求心理咨询帮助的人——“我有一些问题,我需要谁来帮我应对它们”。另一类是他们认为自己被自恋者伤害了,在两三次谈话咨询后,发现原来他们才是一段关系中的自恋者,一开始这种情况会让我很惊讶,不过很快这种情况就变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常见。还有一类,是那些希望找到某种方式、某种能力,从而自行解决问题而不依靠其他人的顾客。只要你向他们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们会感到迷惑,为什么问题偏偏发生在他们的人际关系中,他们是会理解的——在自恋者与非自恋者的相处中,一些规律总是会不断重复——当他们理解这一点,他们就能自己应对问题了。
Q:你从没建议这些人去找一位真正的心理医生吗?虽然你的确在这方面了解很多,但你并没有相关学历对吗?
A:的确没有。我正在读一个心理学的学位,但是这也并不能让我成为医生。所以我不能开药方,的确有一些人我会介绍给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或者医生,因为有些事情你在网上是做不到的。但你仍然能做到一些事情——你可以帮助那些人,你可以让他们做一些自省练习,也还可以帮他们改变一些思维惯性。不过的确有一些人,他们真的需要定期得到专业帮助。
图源:narcissusmagazine
Q:因为被确诊和治疗的经历,你有没有想过考一个心理学的学位?
A:我总是很好奇人的内心到底是怎么运转的,即使是我过去在学通信专业的时候,也对此很好奇,一直以来都很有兴趣。到了我需要心理帮助的时候,那时候就不只是兴趣了,而是真的很想学那些知识。
我必须得说,我自己得到过很好的心理帮助,荷兰的心理健康保健很完善。有很多人抱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我对此完全没有不满,因为我得到过帮助,我欠他们很大情分。如果不是这些帮助,如今我就不会和你在这里聊天了。所以我希望能做些事情,作为某种回报。
Q:你都接受过哪些治疗?
A:太多了,认知行为疗法、辩证行为疗法还有图式(Schema)治疗,图式治疗也就是让你专注于自己思考问题时常见的图示。所谓图式,就是你在想问题时固有的模式。这种治疗非常有帮助,因为你会专注面对那些有问题的图式。每一种图示都有一个对应的名字,而我的那一种叫做“急迫的保护者”,因为对于我来说,自恋就是一种保护。当这种图式出现在我的思绪里,我必须要觉察到它,学会找到一种方式避让它,学着找到另一种图式来补偿它,或者和它一起影响我。总之,这是一个很难的过程。
Q:你在2017年结束治疗?
A:是的,我记得应该是2月或者3月。当时互助组的负责人找到我说,“我们认为你可以退出了。”我说:“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很有趣。”那个互助组很好,气氛很舒服,每个人都会分享很多东西,每个人也都真正的到了帮助。那里的心理咨询师说:“是的,我们能看出来你很享受,不过你的状态已经很好了。”
当时我觉得有点突然,我接受心理咨询治疗已经很久了,如果要停止的话我会感到害怕。可以说是他们一直在拉着我的手,我不知道松手后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行。当时我刚刚离婚,同时还在尽义务抚养我的儿子,我已经开始独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离开这里。当时我的印象是他们要把我独自关起来了,要把我遗弃了,这让我感到很恐惧。但他们也给了我一些支持,给我一些辅助——起初我还是会每周进行一次一对一的心理咨询,然后延长到两周一次,然后每月一次,用这样的方式慢慢离开心理帮助。我当时觉这样很合适,我也希望尝试,最终这个过程很顺利。
Q:你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和咨询师见面了吗?还是说如果你有需要,他们会随时和你见面?
A:是这样的,我只有一个紧急电话,另外我还在吃抗抑郁药物。自从我开始服药一直没有停,医生曾经几次想做一些调整,但我还没准备好停药。
图源:New Vista Behavioral Health
Q:你认为自恋型人格障碍对你的离婚影响大吗?或者广义上讲,在你的人际关系中自恋型人格障碍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A:这很难说。我与前妻最初认识的时候,我已经有自恋型人格障碍了,但是那时候我自己还不知道。所以这个问题还挺玄的——如果当时我知道这个事实,我还会和她在一起吗?如果我当时知道这个事实,她还会爱上我吗?我不知道,也许我们根本不会相爱,这问题太难了。
如果回想过去的事情,就像事后诸葛亮了,自恋型人格障碍肯定曾经起到过一些不好作用,让我很难维系一段关系,不只是和女朋友的关系,也有朋友之间的关系,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Q:那是什么样的影响?或者曾经造成过哪些困难?
A:我记得……比如当我没过脑子就说出一些话的时候——那些话我其实不能对身边的人说,甚至也不能对陌生人说,那不是聪明人应有的言行。
Q:你记得一些具体例子吗?
A: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和朋友一起组织了一个跆拳道俱乐部,在那里我也会教别人。当时另一个俱乐部里有个小伙子,我们只见过一次,而且是在比赛里交手。有一次两个俱乐部搞活动,我和他搭话,就好像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其实是非常不合适的,因为我们真的就只见过一面。但当时我们这个俱乐部是主办方,所以我就装出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但我不知道的是,那个小伙子也是他那个俱乐部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后来我在俱乐部里的老师告诉我,我当时对他说的话很不合适,在他看来我甚至不应该去找那个小伙子搭话。总之,我曾经遇到很多类似的事情,总是跨过一些界限,我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是有界限的。如果我当时有仔细观察过其他人对待那个小伙子的样子,我肯定会意识到的,但当时我只想着表现全场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根本没意识到别的事情。
Q:你觉得“想控制全局”是你从其他经验中得到的教训吗,还是说你总是重复遭遇类似的挑战?
A:我不喜欢处在众人关注的中心,我不喜欢那样。
图源:Getty Images
Q:你的意思是要抑制“想控制全局”的想法吗?
A:我已经体会到不处于中心位置会让我更舒服,因为我不需要因此而故作表演,不处于中心位置,反而让我觉得更像自己。之所以能体会到这一点,是因为我更关注自己的感受了,在我开始接受咨询治疗以前,我其实不太清楚我的感受是什么。我知道什么是生气,也知道什么是难过,但对于所有其他的感受都非常陌生。
这种对自己情感的觉察帮助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更了解自己是谁。我猜自恋者的根本问题,就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你会发展出第二个自己,因为原本的那个自己其实非常陌生,掌握对自己的一些更实在的感受之后,也就不那么需要所谓的第二个自己了。
Q:那你的那个“第二个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A:“所有一切都很好,虽然我并不在乎,一切都在掌握中,一切都是能做到的。虽然我不在乎,但是我能做到一切。”
Q:你认为自己是傲慢的,还是对周围漠不关心的?
A:这是个问题。我很少被说是傲慢的,因为我其实能做很多事,我很聪明,也很愿意动手。所以通常来说,我很想让自己活得更靠近这样的预期。但是内心深处,我其实很怀疑自己,现在仍然是这样。虽然我记得自己学会的所有技能,但是现在的我没有了过去的那种安全感,过去我可以戴上一副面具,然后努力投入到某件事里。
过去我可能会在面试中装腔作势地说:“还有什么好谈的?说吧,我在哪签字?”但现在我在面试中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有大概10年没有找过工作了,年龄和经验的增长没什么帮助,尽管我考了一些资质,但还是很难找到一份工作。
Q:你今年多大?
A:46岁。
Q:你找过什么样的工作?
A:我曾经试着回到销售的岗位上,因为这是我的上一份工作,销售经理。我也曾经在一家客服中心做过团队带头人,所以也找过这样的工作。我也曾经试着做一些IT相关的生意,但那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Q:你能讲一讲什么是自恋者的“自恋供给(Narcissistic supply)”吗?
A:首先,一般的自恋是一种防御机制。一个自恋者在生活中也要读书、工作,也要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做出反应。当他们遇到某个人,并且开始为这个人而着迷,他们就会认为自己爱上了这个人。非自恋者也是一样,当他们相爱,会把伴侣当作自己的“供给”,换句话说,就像海绵一样,可以从伴侣一方源源不断得到关注。但是恋爱中的自恋者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坚信自己已经坠入了爱河。他们的感受、想法、行为都与单身的时候一致,因为他们会把伴侣视为人生的添加项,一个生活的额外物。
与非自恋者的不同之处在于,自恋者眼中的世界和现实是有所区别的,自恋者倾向于把外部的世界当作一种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在现实世界中存在种种不完美的细节,这些不完美是自恋者并不愿意看到的,而他们的大脑也总是尽量不去关注这些不完美。当他们爱上某个人,总是不愿看到对方一些不完美的地方,因为他们期待对方能很完美地填补到自己的世界中。就好像他们已经给相爱的人预留好了一块空缺的拼图,而对方只要成为这块拼图就好了。
图源:Association for Psychological Science
但事与愿违的是,非自恋者的情感是这个变化世界的一部分,同样会不停改变。在一对非自恋者情侣的日常中,你晚餐想吃意大利餐厅,对方想吃墨西哥餐厅,最终谁也不能说服谁,于是你们去了中餐厅,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困难决定。但是在自恋者的感情世界里,他想吃披萨,但她想吃中餐,这时候自恋者就会陷入一种困惑——为什么他的恋人明明应该是一块“完美拼图”,但是想要的东西却和自己不一样?
他对于“完美拼图”恋人的要求是,无论想要的还是需要的东西都于自己一致。而出现不一致的情况时,对于非自恋者来说,这段感情就会开始走下坡路——当裂痕开始显现,两个人默契越来越低,于是自恋者决定放弃这段感情。而对于我们自恋者来说,我们并不会经过这个思考过程,我们会一直处在困惑中,直到两个人实在没有了默契,我们也变得极为困惑,这段感情对于我们来说就无法维持了。
而恶性自恋者的情感状态又有所不同,他们会遇见某人并产生好感,于是开始利用这个人,当情感出现问题时再抛弃对方。与其他自恋者的防御性行为相比,恶性自恋者会主动做出行动。我认为“自恋供给”比较准确的概念,指的就是恶性自恋者在亲密关系中这种利用伴侣的方式。
图源:NPR
Q:你认为大众对于自恋型人格障碍有哪些误解?
A:大众几乎把所有关于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一切都和精神变态搞混在一起。人们把很多负面行为归罪于自恋,因为现在垃圾杂志和鹦鹉学舌的报导太多了,一家网站把另一家网站的话改一改就发布,结果人们最终得到的信息错得离谱。如今互联网上有很多关于自恋的信息,其实是来自精神变态受害者的表述,或者甚至是恶性自恋者自己的表述,“这就是他们对我做的事,这就是自恋者给我的伤害。”
但一般的自恋并不是那样的,一般的自恋与暴力伤害无关,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虐待其他人。如果说自恋者会虐待其他人,那么所有人都会虐待其他人,所有人也都会操纵其他人。如果行为人自身有着自恋的动机,那么其行为并没有伤害其他人的意图,因为自恋本身是一种防御机制。如果自恋者伤害了你,说明此前你也伤害了他,我觉得这是大众最应该知道的,最关键的事。通常来说,如果普通人和一个心理健康的人过不去,他们知道自己会被报复。但是如果和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过不去,情况就不同了,因为心理有问题的人并不能意识到自己在对你做什么,特别是那些有妄想的人,而自恋者通常是默认有妄想的。
Q:你的家人和朋友中,哪些人知道你有自恋型人格障碍?
A:我所有的家人,我的母亲、兄弟、姐妹,他们都知道。我父亲去世了。我有4个最好的朋友也知道。而那些和我并不亲近的人,我并不会称他们为朋友,我会当他们是熟人。大家都知道我对“朋友”这个词非常挑剔。
Q:我不知道你的儿子多大了,但他知道吗?
A:他9岁了,他知道我有某种病,但他不知道这么多细节。
Q: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
A:很好,我们就像一个身体上的四只手。
Q:那是什么意思?
A:荷兰有这样一个说法,直译成英语就是一个身体上长了四只手,意思是我们很亲近。
Q:你现在还和他的母亲保持任何关系吗?
A:尽可能少,越少越好。
Q:你认为那些曾经和你建立恋爱关系的人,她们对于这段恋爱的看法和评价会和你有不同吗?你觉得她们对于你的评价会有不同吗?
A:当然了。我能肯定地告诉你,我儿子的妈对我的印象,和你现在对我的印象,可能会相差很远,从我儿子告诉我的一些事情里我能了解到她的想法。她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也正是我抑郁的时候,我最糟糕的时候。她是第一个和我同居的女性,我猜她会认为我是个混蛋,对此我也没什么要申辩的。当时我快到30岁了,当时我对她并不体贴,就像她对我也一样并不体贴。我并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但是在这段感情结束的时候,我觉得这段感情只是我的一次尝试而已。
Q:在你前妻之后,你有其他的感情经历吗?
A:有的,我现在有一个女友,就是刚刚给我递咖啡的人。
Q:你会怎么和她谈你曾经被确诊的事情呢?你曾经和她谈到这件事吗?
A:我们是很奇怪的一对,会经常聊彼此的症状。
Q:她也曾经被确诊过吗?
A:是的,她们曾经被确诊为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患者。(注:或称为癔症性身份识别障碍、多重人格障碍。)
图源:WebMD
Q:哦,怪不得你刚刚说“她们”?
A:是的,她目前有21个人格。
Q:你是怎样记住她们的呢?
A:我也不知道,但我自然就能做到。
Q:所以你就像是在和20个人恋爱?
A:还有只兔子,20个人、1只兔子。
Q:一只兔子?!
A:主要有4个人格,而其他的人格其实几乎看不到。
Q: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A:我们是在一个精神病学论坛上认识的,她之前住在科罗拉多州,现在她来荷兰住3个月,之后会去菲律宾,不过我们已经在一起3年了。
Q:时至今日,你对自己被确诊自恋型人格障碍有什么感受?
A:我很高兴自己被确诊了。尽管已经过了5年之久,我和我的自恋也许还没有完美地共处,但是我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借此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我对自己的了解也加深了不少。现在想起当年被确诊,我会很开心。
原文/www.thecut.com/2019/01/what-its-like-to-have-narcissistic-personality-disorder.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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