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大家都听说过“安慰剂效应”。
一个人病了,但相信自己会好,结果通过没有实际有效成分的药物或治疗就自愈了。
殊不知,我们生活中还存在与它相对的邪恶面:“反安慰剂效应”。
一个人本来好好地,却因为觉得自己有问题,结果身体上真的出了问题。
没错,反安慰剂效应不光是心理作祟,同样也带来真实的生理变化。
可能有人会说,正常人哪里会整天想着自己有病呢?
这样的话,反安慰剂效应岂不是就离我们很遥远?
但其实,这种常被忽视的医学现象就默默潜伏在我们的身边。
一不留意,我们就掉进了反安慰剂效应设置的怪圈了。
如今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它确实对于临床研究、药品和健康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现代临床试验中,安慰剂常被研究者当作一个无活性作用制剂的对照组。
这样做是为了扣除药物会带来的安慰剂效应。
在一项临床抗抑郁剂药物实验进行中,一部分志愿者分在了安慰剂对照组。
他们以为自己服用的是有抗抑郁效果的新药,但拿到的是用玉米粉制作成的安慰剂。
不曾想,有位志愿者在试验期间与人发生了争吵,情绪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于是,她决定服用这种新药来自杀,便一口气吞下了20多粒的胶囊。
等吞完药后,她整个人就慌了,因为她又不想死了。
可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立即前往医院。
由于她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吞下的是一大撮玉米淀粉而已。
而据她之前的了解,这种新药物可能会引起低血压等副作用。
所以一路上,她越想越怕,十分恐惧自己会因用药过量致死。
常理来说,她到了医院后,就发现自己的“作死”是虚惊一场。
令人惊讶的是,经医生检查后,她的血压真的激烈下降了。
要是再迟一步的话,她很有可能会丢掉了性命。
所幸医生及时通过静脉输液,才维持了足够的血压。
明明吞下的是人畜无害的玉米粉,却因为恐惧副作用的发生真的造成了低血压。
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推手正是本文的主角:反安慰剂效应。
从这个案例可以看出,反安慰剂效应确实是真实存在的生理过程。
现代医学证实是,它是由特定的大脑通路控制,会造成对患者的生理伤害。
别以为这只是个别案例,新西兰就曾因反安慰剂效应掀起了一场药品危机。
2007年,当地的各大药店一同发售一款新药Eltroxin。
这是一种已获得了政府批准的甲状腺激素替代药物。
该药物的有效成分是甲状腺素,与之前新西兰人常服用的药物是完全一样的。
尽管这种药具有一定的副作用,但过去服用旧药所产生的不良反应并不多见。
然而,新药一经推出后,政府相关部门就陆续收到了关于药物不良反应的报告。
仅18个月,这款换了个马甲的新药的不良反应报告率增加了近2000倍。
为此,研究员又反复地在实验室里测试其安全性,以及检测与旧药的区别。
可无论他们怎么测,结果两者的配方都是一样的,且出自于同一家制药公司。
唯一的区别是,药片的大小、颜色等与药效无关的属性改变了。
有意思的是,该药物的不良反应报告所显示的大都是旧药已知的副作用。
比如嗜睡、关节疼痛、抑郁,眼睛疼痛、瘙痒、恶心等症状。
明明是两种成分一样的药,为什么不良反应会激增呢?
原来在新药上市时,媒体大肆宣称药品物理性质的改变会引起副作用。
结果导致许多用过旧药的患者表示服用新药产生了生理的不适。
只不过,这些副作用并非是药片本身的问题,而是一种反安慰剂效应。
当人们的预期是负面的时候,就会给患者造成实际的伤害。
比如2005年,瑞典的医生专门观察病人手术后疼痛的反应。
结果发现,如果病人一开始就表现得十分怕痛,那么他需要比普通人更大剂量的止痛药才能达到相同的止痛效果。
这也意味,患者前期的恐惧起到了反安慰剂效应的作用,其影响便是降低了患者的疼痛阀值。
可能怕什么来什么,别人的言语暗示对反安慰剂反应影响很大。
比如一次临床试验中,一群前列腺肥大的病人被给予了常用的非那雄胺。
一半病人被医生事前告知这个药会引起勃起障碍,另一半被告知没有副作用。
结果,被告知有副作用的一半病人中,44%出现了勃起障碍,而未被告知的人只有15%。
类似地,医生就发现那些认为自己有乳糖不耐症的人。
即便喝的是不含乳糖的葡萄糖,仍会出现腹痛,腹泻等乳糖不耐的反应。
除了药物以外,还有生活中其他的因素也会带来反安慰剂效应。
比如大家都说吃含麩质的食物会不好,于是当你吃了这些食物,果然就觉得不舒服了。
哪怕从生理上说,你可能对麩质并不会敏感。
看到这里,很多人可能觉得安慰剂和反安慰剂就像硬币的正反面。
那么,两者的生理机制是否一致呢?
我们知道安慰剂效应是通过影响人体内的化学变化来取得成效的。
当给予人们安慰剂治疗时,他们大脑中会产生内源性阿片(Opium,也译鸦片)类物质。
这种物质相当于大脑天然的镇痛剂,能抑制痛觉在中枢神经系统内的传导。
所以,就算在没有涂上麻醉药的地方,痛感也会显著降低。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一直认为反安慰剂效应的机制就是安慰剂的相反过程。
但如今研究发现,这个观点是错误的。
2007年,贝纳德迪(Benedetti)发现大脑中的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是人体的 “应力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反安慰剂效应作用时,能测到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和皮质醇这两种激素的增加。
这说明反安慰效应并非由内源性阿片肽所介导。
再例如,2008年哈佛大学的卡普彻克(Kaptchuk)团队进行了第一次反安慰剂效应的脑成像研究。
当志愿者预期自己要获得“疼痛”时,研究人员观察到他们的海马会亮起来。
相反,当被试处于无预期或者正预期的条件下时,不能观察到海马的激活。
该研究说明,海马的激活是具有特异性的,当且仅当被试处于反安慰剂条件下时才能观
察到海马的活动。
经过对疼痛模型的构建,目前科学界认为反安慰剂的内在机制是这样的:
如果一个人预期自己会产生疼痛,就能诱发焦虑,引发胆囊收缩,从而带来激素水平的变化。
胆囊收缩素介导途径又反过来促进疼痛的传输。
而这一研究向我们揭示了负面预期调节生理状态的神经生理基础,证明了消极心理状态可能会对生理产生不良影响。
目前反安慰剂研究关键成果大多来自于疼痛领域,科学家正在对疼痛背景之外的反安慰剂效应进行研究。
由于医学伦理的限制,反安慰剂效应没法像安慰剂效应那样被广泛试验。
不过比起研究它的机制,如何应对反安慰剂对我们来说更重要。
比如医护人员就常碰到这样的困境,一方面他们需要准确告知患者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又可能会在不经意间加强患者反安慰剂效应。
这或许需要重新考虑疾病管理的传统观念,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副作用。
实际上,如今我们得到医疗信息的途径很方便,随便上网就能查询药物的信息。
但这也似乎也在无形中,增加了反安慰剂效应。
比如当你详细了解副作用之后,会不会因此被影响?尽管你的体质不会产生这样的副作用......
有些人的病接受正规医疗后,还是很难治好,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太过消极了?
这谁也说不准,但当我们了解反安慰剂这一概念后,或许能做出更积极的预期,从而带来更好的效果。
除了医学治疗上,生活中很多事是能以此类推的。
也许我们时不时该警惕人更容易接受负面预期这一客观事实吧。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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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ana Colloca. Nocebo effects can make you feel pain. Science, 06 Oct 2017, 358(6359):44, doi:10.1126/science.aap8488
Discover, Say No to Nocebo: How Doctors Can Keep Patients’ Minds from Making Them Sic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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