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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多的家庭错在哪里?

2018年10月25日  来源:贫穷的本质 作者:班纳吉,迪弗洛 提供人:58988callto......

人口多的家庭错在哪里?

发达国家的人口增长速度较慢。例如,埃塞俄比亚妇女的的总生育率[5]为每个妇女生6.12个孩子,其贫穷程度是美国的51倍,而美国的总生育率仅为2.05。

这种有力的联系使很多人(包括那些学者及政策制定者)相信,托马斯·马尔萨斯18世纪所提出的那个古老观点是正确的。他认为,国家拥有多少资源基本上是固定的(他擅长以土地为例),因此人口增长一定会使国家变得更穷。5根据这一逻辑,黑死病在1348~1377年间导致了英国一半人口的死亡,那么随后的高薪时期就应归功于这场灾难。近期,也就是艾滋病泛滥非洲的时期,伦敦经济学院的经济学家阿尔文·扬重申了这一观点。他在一篇题为“死者的礼物”(TheGift of the Dying)的文章中称,非洲未来的几代人将受益于因这种传染病而导致的生育率降低。6这一生育率的降低既有直接原因,即人们不愿进行未受保护的性生活,也有间接原因,即劳动力的减少使更多女性选择工作,而不是生孩子。扬估算,在未来几十年,南非人口的减少足以抵消很多艾滋孤儿缺乏适当教育所带来的影响。由于艾滋病毒的直接影响,南非的富裕程度将增加5.6%。他通过观察进行了总结,这无疑是为了他那些过分挑剔的读者,“人们不能无休止地哀叹发展中国家的高人口增长率的灾难,又总结说人口不增长同样是一场经济灾难”。

扬的文章引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争论的焦点就在于,艾滋病毒是否真的导致了生育率的降低。细致的后续研究否定了这一观点。7然而,人们大多愿意接受扬的另一观点——降低生育率可以使每个人变得更富有。

不过,这一观点并非如听上去那么明确。毕竟,与马尔萨斯最初提出其论题时相比,今天地球上的人口已增长了很多倍,而且我们大多数人也比马尔萨斯时代的人更富有。马尔萨斯的理论中并没有涉及技术进步这一因素,但它确实帮助人们发掘了很多潜在资源。在人口增加的情况下,更多的人会寻求新的想法,因而技术突破或许更容易实现。的确,在人类史上的大多数时期,人口越多的地区或国家往往发展得比其他地区快。8

因此,仅靠理论不太可能解决问题。当今生育率较高的国家更穷这个事实并不完全因为生育率高。真正的原因可能是,生育率高恰恰是由贫穷引起的,或是有第三个原因导致了高生育率及贫穷。经济迅速增长的时期常常伴随着生育率的急剧下降(如20世纪60年代的朝鲜和巴西),即使这一“事实”并不是绝对的。难道很多家庭在经济快速增长时就开始少生孩子,还是由于他们没时间照顾那么多孩子?或者生育率的降低让他们节省了一部分资源用于其他投资?

同样,如果想弄清这一问题,我们就要转换视角,先将大问题放在一边,专注于穷人的生活与选择。首先,我们看看家庭内部的情况:大家庭更穷的原因是其人口太多?他们对于子女教育及健康的投资能力较低?

桑贾伊·甘地的一个著名口号就是,“一个小家庭才是一个快乐的家庭”。通常,这句口号后面还附上了一张卡通图片,上面画着一对笑呵呵的夫妇带着两个胖嘟嘟的小孩。在20世纪70年代末期的印度,这是极为常见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加里·贝克对此有一个极具影响力的论断。贝克称,每个家庭都面临着一种所谓的“质与量的取舍”,也就是说,一旦有了更多的孩子,每个孩子的“质”就会降低,因为父母为每个孩子投入的食物及教育资源就会更少。9当父母相信(无论是对是错)为最有“天赋”的那个孩子投入更多是值得的时,情况尤为如此。我们已经谈到,这正是S形曲线所反映的情况。这样一来,很多孩子最终会失去决定其命运的机会。如果生在大家庭的孩子接受适当的教育、营养及医疗的概率较小(经济学家称之为“人力资本投入”),如果贫穷家庭更有可能成为大家庭(比如说他们无力承担节育费用),这就产生了一种跨代传递贫穷的机制,即贫穷父母会生育更多的贫穷子女。这种“贫穷陷阱”或许能为某种人口政策提供根据,即杰弗里·萨克斯在《共同财富》一书中提出的论点。10但这是真的吗?生长在较大家庭的孩子具有明显的劣势?在我们对18个国家的调查数据中,我们发现,生于大家庭的孩子一般接受的教育较少,但不一定各地都一样——印尼农村11、科特迪瓦及加纳12就是例外。然而,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并不存在这样的假设,即由于一些孩子的兄弟姐妹很多,所以他们注定要贫穷,并且受的教育较少。原因也可能是,有些贫穷家庭不仅孩子较多,对教育也并不十分重视。

要想验证贝克的理论并弄清这样一个问题,即家庭人口的增加是否会导致孩子人力资本投入的减少,研究人员尝试研究一些实例。在这些实例中,人口的增加在某种程度上已失去了控制。研究结果令人惊讶:在这些案例中,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生在较小家庭的孩子接受了更多的教育。

鉴于全球大多数穷人不使用增育的方法,家庭之所以会意外地生下更多孩子,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生了双胞胎。例如,一个家庭计划生育两个孩子,但产妇在第二次生产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这样第一个孩子就比预期多了一个兄弟姐妹。性别构成是另一个原因。很多家庭常常想要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这就意味着,与已经有了一双儿女的家庭相比,如果一对夫妇两次生育的孩子属于同一性别,那么他们就可能会计划再要一个孩子。13如果第一胎是个女孩,她有了一个妹妹,那么与有一个弟弟的女孩相比,前者更可能会有两个或更多兄弟姐妹,因为在子女性别选择技术发明之前,生男生女是没法预测的。以色列一项专门调查家庭大小变化原因的研究表明,大家庭对于子女的教育并无不利影响,即使对于以色列的阿拉伯穷人来说也是如此,这不免有些令人出乎意料。14

南希·钱对中国独生子女政策的效果进行了调查,她发现了一个更具争议性的结果:在某些地区,这一政策较为宽松,允许第一个孩子为女孩的家庭再生一胎。南希发现,由于实行了这一政策,那些多了一个兄弟姐妹的女孩与独生子女相比,接受了更多的教育,15这显然有违贝克的理论。

另一项证据来自孟加拉的蒙塔拉伯。这一地区实施了一项全世界最具影响力的计划,内容与自愿计划生育有关。1977年,141个实验村中有一半村子被选中接受一项集中计划生育服务计划,即计划生育及母婴保健计划(FPMCH)。每隔两周,一位训练有素的护士会前往已婚育龄妇女的家中,提供计划生育上门服务,但前提是这些妇女愿意接待她。此外,护士还会提供产前保健及疫苗接种服务。这一计划大大减少了出生人口数,或许这并不令人惊讶。到1996年,与未实行这一计划的地区相比,实施这一计划的地区30~55岁的妇女平均少生了1.2个孩子。这一计划还导致婴儿死亡率减少了四分之一。由于该计划的直接干预,儿童的健康状况有所改善,因此儿童存活率的提高便与生育率无太大的关联了。不过,尽管生育率有所下降,但由于儿童健康的投资加大,到1996年时,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其身高、体重、入学率或上学年限都没有发生明显变化。同样,质–量关系似乎没能发挥作用。16

当然,这三项研究或许并不能成为定论,我们还需要展开更多的研究。但就目前来说,我们对于有关证据的解读不同于萨克斯《共同财富》中的论点,即尚无有力证据表明,更大的家庭对孩子不利。就这点而论,我们很难证实,全套的计划生育措施可以避免儿童生长在大家庭。

然而,大家庭对孩子无不利影响,这似乎也有些违背常理:如果同样的资源要由更多人来分享,最终有些人就会得到更少。如果孩子没受委屈,究竟是谁吃亏了呢?一个可能的答案就是,母亲。

哥伦比亚的Profamilia生育计划项目表明,这个问题的确令人担心。该项目由年轻的产科医生费尔南多·塔马约于1965年创立,是几十年来哥伦比亚的主要避孕措施提供单位,也是全世界历史最悠久的计划生育项目之一。到1986年,53%的哥伦比亚育龄妇女使用的避孕工具,主要是通过Profamilia获得的。在青春期就通过该计划了解计划生育的女性,其上学的时间更长,而且在正式部门工作的概率更大。17

与此类似,受益于蒙塔拉伯计划的孟加拉妇女在身高和体重上均优于对照组,她们赚的钱也更多。避孕措施使妇女对自身育期有了更大控制权——她们所能决定的不仅是可以生几个孩子,以及什么时候生。而且,有明确的证据显示,过早怀孕对于母体健康非常不利。18此外,过早怀孕或结婚常常会导致辍学。19然而,将计划生育定位为保护母亲的社会愿望衍生了很多问题:如果妇女不介意在错误的时间怀孕,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呢?更为普遍的是,家庭怎样做出节育的决定?妇女在这类决定上有多大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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