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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望的诅咒——精英学校体系

2018年10月25日  来源:贫穷的本质 作者:班纳吉,迪弗洛 提供人:58988callto......

精英学校体系

不仅家长们将希望寄托于孩子毕业考试的成功,整个教育体系都包含着这种思想。学校的课程及结构常常可以追溯到殖民时期,那时学校的目标是培养出当地的精英,成为殖民统治集团的有效盟友,建立殖民者与当地人的不同等级。尽管新生大量涌现,教师们仍然认为自己的使命是为艰难的考试培养最优秀的学生。在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教师的作用就是保证学生顺利进入下几个学年或大学学习。与此相关的一种残酷压力是使课程“现代化”,更具有科学性,并且变成更厚更沉的课本——因此,印度政府目前将一二年级学生书包的总重限制在6.6磅(2.72千克)。

有一次,我们跟随布拉翰的成员来到印度西部巴罗达的一所学校,他们的到访已经得到了事先通知,一位教师显然想留下一个好印象:他在黑板上写出一串十分复杂的数字,巧妙地列出了欧几里得几何学中一个著名的论证,随后对图表进行了长时间的讲解。所有孩子(三年级学生)都整齐地坐在地板上,表现得很安静。有的孩子可能想在自己的小石板上写数字,但粉笔的质量太差了,根本写不出来。显然,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位老师也不例外。我们见过很多这种类似的例子,即发展中国家的教师具有精英偏见。在与帕斯卡利娜·迪帕和迈克尔·克雷默的合作中,埃斯特利对肯尼亚的一个班级进行了重新安排,利用多余的一个教师将学生们分成两组。这一区分使孩子们学到了以前没学过的知识。于是,教师们通过抽签被随机安排到“高级”或“低级”学区。被安排到“低级”学区的教师常常很沮丧,他们从授课中什么也得不到,还会因自己的学生成绩差而备受指责。因此,他们也相应地调整了自己的行为:我们在随机访问中发现,与被安排到“高级”学区的教师相比,被安排到“低级”学区的教师教课的概率更低,他们更有可能会在办公室里喝茶。30

问题并不在于学生们没有雄心壮志,而是家长们对于学生们能够取得好成绩的期望不高。我们曾前往喜马拉雅山印度段的山区,对犹他拉坎德孩子们进行测试。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不免让人觉得测试是一件烦人的事——参加测试的孩子肯定是这么想的。当我们问他是否上学时,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当我们告诉他,我们还会问他一些问题时,他似乎也很配合。但当测试者递给他一张表格时,他毫不犹豫地将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一个7岁孩子常常会这样做。测试者尝试着让他看一眼表格,许诺给他几张漂亮的图片,再讲一个好听的故事,但他似乎心意已决;他的母亲一直嘟囔着鼓励的话,不过她的努力显然缺乏热情,这表明她不希望孩子改变主意。在测试结束之后,当我们走向车子时,一位腰间系着满是灰尘的短腰布(当地农民系的一种缠腰带),身穿一件黄色T恤衫的长者与我们同行,他说“我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让我们去猜他的后半截话。我们在一位母亲的脸上见过同样的忧郁,很多母亲的脸上都有这种表情。她们想说,我们其实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在谈及关于穷人的话题时,我们常常会提到某种过时的社会决定论,例如,与阶级和种族相关的问题。20世纪90年代晚期,吉恩·德勒兹带领一个小组,就印度的教育状况撰写了一份报告,即印度的《基础教育公开报告》(PublicReport on Basic Education Revisited),其中一个发现就是:

很多教师非常不愿意到偏远或“落后”的村庄去,一个现实原因就是交通不便,或是偏远村庄的生活设施太差……另一个常见原因是,他们不熟悉当地村民,据说那些村民常常把钱都用来喝酒,这些人根本没有受教育的潜质,或是“行为举止就像野蛮人一样”。偏远及落后地区常常被看作是教师的耕耘得不到收获的地方。

一位年轻的教师甚至告诉我们,自己根本无法与“父母粗俗的孩子”进行交流。31

为了证实这种偏见是否会影响教师对待学生的行为,教师们在一项研究中被要求为一组考试评分。他们并不认识那些学生,但随机选出的半数教师都被告知一个孩子的全名(包括种姓),其余都是匿名的。研究人员发现,平均而言,相对于教师们看不到学生所处阶层的情况,他们在得知学生所处阶层时给予底层学生的分数更低。然而,有意思的是,这样做的并非是来自上层的教师。来自底层的教师实际上更可能给予底层学生更低的分数,他们一定认为这些学生是拿不到好成绩的。32

过高的期望加上信心的缺失,会造成十分危险的结果。我们看到,相信S形曲线使人们选择放弃。如果教师和家长不相信孩子能够跨过顶峰,进入S形曲线的陡峭部分,那么孩子自己或许也不会尝试:教师会忽视成绩落后的孩子,家长也不再对孩子的教育感兴趣。然而,这种行为会产生一个本来不存在的“贫穷陷阱”。如果他们放弃了,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个孩子或许能取得好成绩。相反,那些认为自己的孩子能取得好成绩的家庭,或是不愿让自己的孩子缀学的家庭,一般都是精英家庭,他们最终会证实自己“较高”的期望。阿布比特小时候的一位老师回忆说,他上一年级的时候成绩较差,而每个人都认为,这是因为他学得比全班同学都快,因而感到厌烦了。于是,阿比吉特被转到了二年级,但很快他的学习成绩又落后了。老师甚至把他的作业本藏了起来,怕成绩好的学生看到后会质疑他是怎么跳级的。如果阿比吉特的父母不是学者而是工人,那么他肯定早就被送去接受救助性教育或是勒令退学了。

孩子们在评估自己的能力时,也会运用这种逻辑。社会心理学家克劳德·斯蒂尔展示了他所谓的美国“刻板印象威胁”的力量:那些未被告知数学能力差的女士,在数学测试中的成绩会更好;非裔美国人如果一开始就必须在试卷上填写自己的种族,那么他们的测试成绩则会更差。33继斯蒂尔的研究之后,来自印度北方邦的两位世界银行的研究人员让他们自己的低阶层孩子与高阶层孩子竞赛猜谜。34他们发现,只要阶层不被突显出来,低阶层孩子与高阶层孩子做得一样好,而一旦低阶层孩子得到提醒,意识到他们正在与高阶层孩子竞争(方法很简单,即在比赛之前问他们的全名),他们的表现就会差一些。作者称,部分原因可能是,他们担心比赛组织者的评判会有失公平,但也可能是这种“刻板印象威胁”的一种内化体现。如果一个孩子听不懂老师讲课的内容,觉得学习的内容很难,那么他可能会责怪自己,而不是老师,最终可能认为自己不是块学习的料,他会彻底放弃学习,在上课时做白日梦,就像珊塔玛的孩子一样拒绝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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