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Ⅰ.我们可以对无效于诠释社会整合的基因利他主义公式——即前述的汉密尔顿模式——予以内容上的抽换和形式上的保留,因为该公式中所含蓄的系数变格和对应替补关系恰恰与社会代偿演化律相吻合(请读者对照参阅第一百二十五章的坐标示意图)。其改动后的函数关系式如下:
在这里,S 代表社会整合度,简称“社会度”(与“代偿度”同格);E 代表种系生存度或种群内生物个员自然生存度的总和,简称“生存度”(与“存在度”同格);R代表种群内总体生存性状的异质分化程度或残化程度,简称“分化系数”(相当于给出了一个递弱动势的参数或曰“道的演动系数”)。设定这个R 系数是大于零的正数(R >0),且倾向于渐次增大,亦即R 的倒数呈现出趋近于最小值的演变态势;再之,还须设定E 与S 之和是一个不变的常数(E +S=Ts ),即S 的增量永远恰好等于E的减量(与“存在阈”等位)。
上述各变量未必不能找到适当的定量方式(我辈无能,以待来者),眼下我们姑且只关心它们之间的定性关系。
第一百四十七章
Ⅱ.关系式显示,社会度S 与R 系数呈正相关,提示随着种群内生存性状分化程度的提高,社会结构的整合力度趋于加强,而群内个员的自然生存度之和E相对下降;反过来说也一样,即R 系数上升使E 值成比例下降,导致 S 值相应趋升。实际的情形是,R 系数的上升必然导致E 值的下降,因为生物性状及其生存性状的自然分化正是造成生物种系残弱化的根本动因,即R 亦可被视为是宇宙物演分化动量的流变系数及其投射在生物衍运进程上的具体指标。
但是,在某种情况下,R 系数的上扬未必直接造成社会整合力度加强,S 值是否升高尚与生存性状残化的成员之间配合度的大小有关,即是说,假若群内残化成员之间并无配合关系可言,比方工蜂仅仅具备御外攻击之力,却不具备与采蜜筑窠等经济职能有关的性状的话,则无论该种群的R 系数何其之高,其社会整合度S 仍将几近于零。无疑,这种情形必然导致整个种群被自然选择淘汰。可见,随着 R 系数趋向于增大(例如生物基因自发突变的动势或人类智识自发扩充的累进),E和S 的相对关系势必有所变化,然而E 值的下降却可以产生两种结果:S 值相应上升,种群得以存续(亦即前列公式成立,社会结构达成);抑或S 值的升幅偏低甚至不升,种群随之衰微或灭亡(亦即前列公式不成立,社会动荡或解体)。因此上述变更模式中还应增加一个规定残质配合度的边缘值,尽管在现实中这个边缘值一般似乎并不存在(残化而又失配合的种系或种群消灭)或作用甚微,但在理论上却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留待Ⅹ中讨论。
第一百四十八章
Ⅲ.上述情形表明,S 值趋升是E 值下降的有条件代偿物,也就是说,S 值是E 损失量的追补性附加值。一般认为,这个S追加量有可能大于E 损失量,亦即系统论中所谓的系统总能大于内构成份的个能之和,但在社会学上,我以为这种说法不能成立,因为就静态分析的系统论而言,其组分个能未必要在形成系统之前或同时发生减损,或者其组分个能的潜失量通常不被事先计入,而社会的构成却必须以成员生存力度的部分丢失为前提,亦即有功代偿的效价只会等于存在效价的失量,这就好像蜂群中若无职蜂之残化,蜜蜂社会就断然不会组建成现实中那种结构形态是一样的。
因此,假如将代偿效价中的那个无功或无效幻量忽略过去,或者说假定社会代偿近似等位效价,S值与E 值之和也至多只能是一个近似的常量,由以引发二者之间的互动呈现你增我减的反向变化关系,亦即社会度S 增加多少,生存度E就近似等量地减去多少,反之亦然。这就提示,当R 系数增大时,社会度的升高必然表征着成员生存度的绝对下降。综合Ⅱ、Ⅲ两项的分析可以看出,随着生物异质(或残质)分化程度的上升和社会整合程度的加强,社会成员的自然生存度不仅会相对下降,而且不免呈现绝对减弱的倾向。
第一百四十九章
Ⅳ.社会度S 的变化必须与ER 关系对应,亦即:
S =E·R
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命题,它不仅表达为这样一个数理概念,即社会度 S作为一个代偿增量必与分化度R和生存度E 的乘积相等,而且,这一命题显示,社会整合结构之所以能够确立,乃是由于它以生物个体趋残及其生存能度趋低的生存代偿要求为其坚实的存在基础,而不能是一个无缘无故的组合操作。换言之,在现实中,对这个基础的丝毫游离都必然导致社会结构的动摇,并且终于注定仍被其ER基础拉回到等价的位点上,否则社会结构即告解体。下列三种S 值可能偏离的情形必遭排除,就是明证:
a .R 系数与S 之间由于前述的残质配合度缺失而脱节。这种情形如果得不到某种改善,如自然突变的积累逐步造就配合态势或削减残质分化度R,则该生物迟早归于消灭。故而此项情形不能成立;
b .在非a 条件下,S 值小于ER 对应值。这种情形必以某种方式被纠正,如蜂王衰老导致其“政治统驭”或社会调控力度下滑,则蜂群必将借由“换王政变”或“自然分蜂”等方式来调整S值的偏失即是例证;
c .S 值大于ER 对应值。这种情形同样将以某种方式被纠正,如蜜源不足造成E 值下降,S值相对偏高,此时蜂王自会主动缩减排卵量、或蜂群照例会借助 “自然分蜂”以减少群内蜂员数量来恢复E 值,否则即由饿毙减员来执行此项使命,从而达成S 值重新等于ER对应值。
可见,这是一条铁的规律,任何生物存在和社会存在——包括后述的人类及其社会——都不能违背它的规定。
第一百五十章
Ⅴ.以上各项所述容易造成一种印象,仿佛异质分化 R
系数总是倾向于增大,这个看法既有道理,亦非完善。参照整个生物社会史来看,R 系数在总体上趋于升高是无可置疑的事实,这表明生物的演进是一个不断倾向于分化加剧的自然历程,同时提示社会结构是一个伴随着生物残弱化进程相应增长的代偿系统。然而,如果局限于中级社会动物予以考察,我们会发现这一进程似乎在膜翅目社会之后反而呈现回落态势,实际上,膜翅目昆虫只是生物进化的一个侧枝,后衍物种并不能在此侧枝上接续发展,即便忽略这一进化路径上的分歧不计,它也同样从另一个侧面暗示着自然递弱代偿进程的刚性质素:
a .中级社会的R 系数较初级社会明显为高,其社会整合结构亦相应成型,虽于膜翅目阶段之后略有回落,但此后的晚级人类社会,其R系数与 S 值均呈更趋攀升之势,表明分化代偿的层次性自然进程不可遏止,社会整合结构的趋强态势已成定局。
b .膜翅目社会之后,R 系数回落,S 值暂跌,提示社会代偿终归无效,生物分化若能在某种程度上还原体质性状的自足圆融状态,则不惜尽其所能地抛弃部分社会代偿。然而这决不等于说体质性状相对自圆的膜翅目后动物,其借助体质性状从缓分化所达成的总体阈效价就会出现超额充实的例外,须知它们的E值固然较大,但 S 值的相对降幅如果大于 E 值的相对升幅,则其综合衍存力度仍将小于先存的膜翅目昆虫,后继的许多物种照样瞬息灭绝,个中之原委恐怕不能断定没有这方面的因素存在。
c .正是由于上述缘故,继承了中级社会后期动物的体质性状相对自圆之禀赋的人类,只好依然在自身前体物种的进化途中寻求新的变异代偿,智质性状由以产生,而智质性状必然造成转化形态的R 系数暴涨,从而使人类堕入生物源性体质性状相对自圆与社会整合结构日益紧密的矛盾罗网之中。
本章之所议,暂且只涉及与社会结构基本原理有关的逻辑概念联系,其他题旨如智质性状发生或人类晚级社会等,容后专章另论。
第一百五十一章
Ⅵ.R 系数趋近于最小值的情形即为原始单细胞生物的初级社会形态,此时代表生物自然生存度的E呈现最大值,而社会整合度则几近于零;R 系数趋近于最大值的情形将会出现在人类晚级社会的终末阶段,到那时,社会整合度S 将呈现最大值,而 E
值所示的生物自然生存度则趋近衰竭,人类及其社会的暮年景象将展现为极度残化与极度整合的四价碳样均联耦合态势,从而达成对原始初级社会浑然无差别形态的转化回归。不过,那时的社会结构已濒临于失存的边缘,它的极端弱化存态亦不免使其处于极端紧张构态的自然境遇之中,即社会系统内外的任何震荡都有可能随时导致该生物种系及其社会结构轰然崩溃,其临界衍存情状恐怕远不像乌托邦主义者所梦想的“大同世界”那样悠然自怡。换言之,R系数最小时的社会初衍效价,由于几无代偿回馈之余地而为生物的自然生存效价所取代;反之,R系数最大时的生物自然生存力度,由于几乎全被社会代偿效价所剥夺,故而致使生命实体的生机终于被社会实体置换;也就是说,最原始社会与最发达社会之间在外貌上的虚假相似,其实与二者分处在迥然有别的“同质残化”极端层位上有关。(可参阅第一百三十章)
由此导出一种深藏于生命与社会之间极为有趣的机能转换现象:即在同质化社会所处的结构区间两端,要么生命的机能取代了社会的机能,要么社会的机能置换了生命的机能,这种现象最充分地表达出社会存在对生物存在的联属代偿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