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以使过去的错误有价值的方法,就是平静地分析我们过去的错误,并从错误中得到教训——然后再把错误忘掉。
就在我写这句话的时候,我可以望望窗外,看见我院子里一些恐龙的足迹——一些留在大石板和石头上的恐龙的足迹。这些恐龙的足迹,是我从耶鲁大学的皮博迪博物馆买来的。我还有一封由皮博迪博物馆馆长写来的信,说这些足迹是一亿八千万年前留下来的。就连白痴也不会想追溯到一亿八千万年前去改变这些足迹。而一个人的忧虑就正如这种想法一样愚蠢:因为就算是180秒钟以前所发生的事情,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头去纠正它——可是我们有很多人却正在做这样的事情。说得再确切一点,我们可以想办法来改变180秒钟以前发生的事情所产生的影响,但是我们不可能去改变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唯一可以使过去的错误有价值的方法,就是平静地分析我们过去的错误,并从错误中得到教训——然后再把错误忘掉。
我知道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可我是不是一直有勇气、有脑筋去这样做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让我先告诉你几年前我有过的一次奇妙经历吧。我让三十几元钱从大拇指缝里溜过,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利润。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我开办了一个很大的成人教育补习班,在很多城市里都有分部,在组织费和广告费上,我也花了很多钱。我当时因为忙于教课,所以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管理财务问题,而且当时也太天真,不知道我应该有一个很好的业务经理来支配各项支出。
最后,过了差不多一年,我发现了一件清楚明白、而且很惊人的事实:我发现虽然我们的收入非常多,却没有得到一点利润。在发现了这点之后,我应该马上做两件事情:
第一,我应该有那个脑筋,去做黑人科学家乔治·华盛顿·卡佛尔在银行倒了他5万元的账——也就是他毕生的积蓄——时所做的那件事。当别人问他是不是知道他已经破产了的时候,他回答说:“是的,我听说过了。”然后继续教书。他把这笔损失从他的脑子里抹去,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过。
我应该做的第二件事是,应该分析自己的错误,然后从中学到教训。
可是坦白地说,这两件事我一样也没有做。相反的,我却开始大大发愁起来。一连好几个月我都恍恍惚惚的,睡不好,体重减轻了很多,不但没有从这次大错误里学到教训,反而接着犯了一个只是规模小了一点的同样错误。对我来说,要承认以前这种愚蠢的行为,实在是一件很窘迫的事。可是我很早就发现:“去教20个人怎么做,比自己一个人去做要容易得多了。”
我真希望我也能够到纽约的乔治·华盛顿高中去作保罗·布兰德威尔的学生。这位老师曾经教过住在纽约市布朗士区的艾伦·桑德斯。
桑德斯先生告诉我,他生理卫生课的老师保罗·布兰德威尔博士教给他最有价值的一课。
当时我只有十几岁,可是那时候我已经常为很多事情发愁。我常常为我自己犯过的错误自怨自艾;交完考试卷以后,我常常会半夜里睡不着;咬着我的指甲,怕我没办法考及格;我老是在想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希望当初没有这样做;我老是在想我说过的那些话,希望我当时把那些话说得更好。
有一天早上,我们全班来到科学实验室。保罗·布兰德威尔博士将一瓶牛奶放在桌子边上。我们都坐了下来,望着那瓶牛奶,不知道那跟他所教的生理卫生课有什么关系。然后,保罗·布兰德威尔博士突然站起来,一掌把那瓶牛奶打碎在水槽里——一面大声叫道:“不要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
然后他叫我们所有人都到水槽边,好好地看看那瓶打碎的牛奶。“好好地看一看,”他告诉我们,“因为我要你们这一辈子都记住这一课,这瓶牛奶已经没有了——你们可以看到它都漏光了,无论你怎么着急,怎么抱怨,都没有办法再救回一滴。只要先用一点思想,加以预防,那瓶牛奶就可以保住。可是现在已经太迟了——我们现在所能做到的,只是把它忘掉,丢开这件事情,只注意下一件事。”
这次小小的表演,在我忘了我所学到的几何和拉丁文以后很久都还让我记忆犹新。事实上,这件事在实际生活中所教给我的,比我在高中读了那么多年所学到的任何东西都好。它教我只要可能的话,就不要打翻牛奶,万一牛奶打翻、完全漏光了的时候,就要彻底把这件事情给忘掉。
有些读者大概会觉得,花这么大力气来讲那么一句老话:“不要为打翻了的牛奶而哭泣”,未免有点无聊。我知道这句话很普通,也可以算是很陈旧的老生常谈。可是像这样的老生常谈,却包含了多少年来所积聚的智慧,这是人类经验的结晶,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如果你能读尽各个时代很多伟大学者所写的有关忧虑的书,你也不会看到比“船到桥头自然直”和“不要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更基本、更有用的老生常谈了。只要我们能应用这两句老话,不轻视它们,我们就根本用不到这本书了。然而,如果不加以应用,知识就不是力量。本书的目的并不在告诉你什么新的东西,而是要提醒你那些你已经知道的事,鼓励你把已经学到的东西加以应用。
我一直很佩服已故的弗雷德·福勒·夏德,他有一种能把老的真理用又新又吸引人的方法说出来的天分。他是一家报社的编辑。有一次在大学毕业班讲演的时候,他问道:“有多少人曾经锯过木头?请举手。”大部分的学生都曾经锯过。然后他又问道:“有多少人曾经锯过木屑?”没有一个人举手。
“当然,你们不可能锯木屑,”夏德先生说道,“因为那些都是已经锯下来的。过去的事也是一样,当你开始为那些已经做完的和过去的事忧虑的时候,你不过是在锯一些木屑。”
棒球老将康尼·麦克81岁的时候,我问他有没有为输了的比赛忧虑过。
“噢,有的。我以前常这样,”康尼·麦克告诉我说,“可是多年以前我就不干这种傻事了。我发现这样做对我完全没有好处,磨完的粉子不能再磨,水已经把它们冲到底下去了。”
不错,磨完的粉子不能再磨;锯木头剩下来的木屑,也不能再锯。可是你还能消除你脸上的皱纹和胃里的溃疡。在去年感恩节的时候,我和杰克·登普西一起吃晚饭。当我们吃火鸡和橘酱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把重量级拳王的头衔输给滕尼的那一仗。当然,这对他的自尊是一项很大的打击。
在比赛的过程中,我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老人……到第十回合终了,我还没有倒下去,可也只是没有倒下去而已。我的脸肿了起来,而且有很多处伤痕,两只眼睛几乎无法睁开……我看见裁判员举起吉恩·滕尼的手,宣布他获胜……我不再是世界拳王,我在雨中往回走,穿过人群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我走过人群的时候,有些人想来抓我的手,另外一些人的眼睛里则含着泪水。
一年之后,我再跟滕尼比赛了一场,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我就这样永远完了。要完全不去愁这件事情实在很困难,可是我对自己说:“我不打算生活在过去里,或是为打翻了的牛奶而哭泣,我一定能承受位这次打击,不能让它把我打倒。”
而这一点正是杰克·登普西所做到的事。怎么做呢?只是一再地向自己说:“我不为过去而忧虑”吗?不是的!这样做只会再强迫他想到他过去的那些忧虑。他的做法是承受一切,忘掉他的失败,然后集中精力来为未来计划。他的做法是经营百老汇的登普西餐厅和大北方旅馆。他的做法是安排和宣传拳击赛,举行有关拳赛的各种展览会。他的做法是让自己忙着做一些富于建设性的事情,使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为过去担忧。“在过去十年里,我的生活,”杰克·登普西说,“比我在做世界拳王的时候要好得多了。”
登普西先生告诉我,他没有读过很多书,可是,他却是不自觉地照着莎士比亚的话在做:
聪明的人永远不会坐在那里为他们的损失而悲伤,却会很高兴地想办法来弥补他们的创伤。
当我读历史和传记并观察一般人如何度过艰苦的环境时,我一直既觉得吃惊,又羡慕那些能够把他们的忧虑和不幸忘掉并继续过快乐生活的人。
我曾经到新新监狱去看过,那里最令我吃惊的是,囚犯们看起来都和外面的人一样快乐。我当即把我的看法告诉了刘易士·路易斯——当时新新监狱的狱长——他告诉我,这些罪犯刚到新新监狱的时候,都心怀怨恨且脾气很坏。可是经过几个月之后,大部分比较聪明一点的人都能忘掉他们的不幸,安定下来承受他们的监狱生活,尽量地把它过好。路易斯狱长告诉我,有一个新新监狱的犯人——一个在园子里工作的人——在监狱围墙里种菜种花的时候,还能一面唱歌。
所以,为什么要浪费眼泪呢?当然,犯了过错和疏忽都是我们的不对,可是又怎么样呢?谁没有犯过猎?就连拿破仑,在他所有重要的战役中也输过三分之一。也许我们的平均纪录并不会坏过拿破仑,谁知道呢?
何况,即使动用国王所有的人马,也不能再把过去挽回的。所以让我们记住原则的第六项:不要试着去锯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