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考虑文章作者希望你做什么、想什么、相信什么。(还记得那个《制造杀人犯》的案例吗?)因此,你需要找到他们的结论所依据的前提。换句话说,知道作者的理论视角可以让我们认识到他们推理中存在的漏洞,找到所有未明确说明的假设或偏见。例如,原教旨基督徒在观察珠穆朗玛峰时,看到的会是上帝伟大的造物能力。反之,无神论科学家观察到的则是板块构造运动的结果。同样的主题,不同的理论立场,不同的偏见,不同的视角,就会浮现出不同的“事实”。对珠穆朗玛峰年龄的看法甚至也是如此。这个人觉得它已有上千岁,那个人却认为是上百万岁。我刚刚举的这个例子是想说明,判断要基于理性而不是信仰,要基于批判性思维而不是教条或意识形态。
在学术思想中,复杂的体系或“学派”是建立在对先前理论或研究的批判分析基础上的。例如,在写这本书时,我发现了几种接近主题的方法。在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中,逻辑和分析哲学是批判性思维最重要的传统理论。你对逻辑已经很熟悉了,同样,你应该也很熟悉分析哲学。即使你不知道这个名字,但只要你曾为某个观点做缜密的推理、寻找证据证明某个理论、对修辞手法进行辨别,或作出有效的推断和判断,那就是触及了这个领域。该领域中另一个有影响力的传统理论来自批判理论学派(Critical Theory school of thought),比起构建论证的机制,它更强调对语言的使用和误用。这里我要说的是,一旦你看穿了一个论证,了解了它的构造,你就能够清楚这个文本到底是在阐述还是在误导。不同学派有不同的方法来开始一个分析过程。
著名小说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ret Atwood)在她的《偿还:债务与财富的阴暗面》(Payback:Debt and the Shadow Side of Wealth)中对学科差异和作者的立场所产生的影响阐述得相当到位。她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社会一直都是男人掌握着权力,并且在较大程度上现在仍然如此,而公正的化身却是女性?接着她从多个角度对此进行了解释。她首先提到,从灵长类动物学家的视角来看,在黑猩猩群体中,年长的雌性黑猩猩通常才是拥立国王者。雄性只有在她们的支持下才能得以掌权,所以女性才是公正的化身。人类学家则会发现,在狩猎采集部落里,当一个家庭开始根据每个人的需要来分配食物时,年长的女性往往会有很大的发言权。这种情况下,公平分配同样是由女性主导的。而一位弗洛伊德的拥趸则会从儿童心理发展的角度展开探讨,强调人的第一顿食物都是来源于母亲,公正与惩罚的第一节课也是如此。从这个角度看,公正是什么呢?
你知道自己所修的学科是什么,也应该熟知该领域的主要研究方法和思想流派。如果你不了解,那么你真要去弄清楚才行。例如,如果你研究的学者有人文主义传统的背景,强调人的能动作用的思想体系,他们就会寻求以理性的方法来解决人类问题。但如果你读的内容碰巧是出自一位精神动力学学者,虽然他们同样十分依赖实证研究,但视角却会有所不同。他们会把无意识和有意识的精神和情感的力量之间的相互关系视为决定个性和动机的主要因素,这个视角更关注的不是个人自主权这类人文主义理念,而是我们成为自己内在恐惧和欲望的牺牲品的倾向。心理学家会从非常不同的出发点来思考任何个人、社会或文化上的问题,他们的视角既有别于通过经济因素而非心理因素来解释社交障碍的马克思主义者,也不同于透过女性的角色来理解事件或文本的女权主义者。
讲了各种主义与学说,其实我主要想说的是,身为作者,你要确保自己的文章是专门写给那些你想要说服的人的;身为读者,你要知道作者的学术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