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在《纽约客》刊登的那些标志性地表现夫妇俩床上场景的漫画中,清一色地都是异性恋伴侣。不过,与美国的许多文化机构一样,《纽约客》也开始逐渐承认同性恋伴侣的存在,偶尔还会把他们作为夫妇漫画的主题。与漫画中常见的异性恋伴侣性交后的凌乱场景相比,最早描绘同性恋伴侣的漫画相当古板,其中有一幅以男同性恋伴侣为主题的漫画从男同性恋伴侣同床这件简单的事情入手,深入探讨了对不同文化间沟通不畅的焦虑。威廉·赫斐利(William Haefeli)在1999年画了一幅很棒的漫画,画中的情景发生在一家大型百货商店的展销厅,有两个穿着棉大衣的男人并排躺在一个短小的别无他物的床垫上。其中一个男人对他的同伴说:“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买一个大号床垫,尽管这一定会引来销售人员的嘲笑。”
与《纽约客》上传统的漫画一样,这本书中有关人类性行为进化的前几个章节,都可以被视为旨在强化一种把对性别的刻板印象当作“人类本性”的观念,即认为异性性行为才是唯一“符合自然规律”的性行为,也是唯一一种被进化科学认可的性行为。然而,性偏好的多样性是人类的一种深层特征,是任何有关人类欲望自然发展过程的研究都无法回避的问题。
从进化的角度解释性偏好的多样性,是很有难度的。进化论该如何解释与生殖过程(精子与卵细胞的结合)无关的性行为呢?审美进化这一新兴理论中最令人兴奋的一个方面,就是它揭示了长久以来人类性欲变幻莫测的奥秘。要理解性欲变化的起因,我们就需要特别关注个体主观欲望的进化过程,即个体对性吸引力的审美体验。
我不会在这里讨论性身份——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等的概念类别——的进化过程。实际上,认为性行为是一个人的身份标记或者定义的观点,是一种相当现代的文化产物,可能只有150年的历史。由于我们生活在一个习惯于根据性身份来设想性行为的社会中,所以总会认为性身份的类别在生物学上是真实存在的,因此需要进行科学的解释。但问题在于,与“同性恋”起源有关的科学研究都在设法解释社会建构的进化。密歇根大学英语教授戴维·霍尔珀林(David Halperin)向我解释说:“提出一个有关同性恋进化的理论,就像提出了一个有关黑人颓废派或者雅皮士进化的理论一样牛头不对马嘴!”毫无疑问,许多有关“同性恋进化过程”的科学文献都是错误的,结果就是动摇了文献本身的权威性。
确切地说,我要在这一章探讨人类同性性行为的生物学史和进化史。具体来说,我想研究从人类与黑猩猩的共同祖先生活的时期到出现性身份的现代文化建构之前(进化背景2),性欲的多样性在进化过程中的演变。不过,在整个讨论过程中,切记和很多无生殖力的性行为(如亲吻、爱抚、口交等)一样,即使同性性行为不涉及精子与卵细胞的结合,但仍属于性行为。